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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蜜見 -【京畿馭奴館之三】爺兒,請憐我!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31 PM     標題: 蜜見 -【京畿馭奴館之三】爺兒,請憐我!

身為一個廚娘,她向來只會餵飽別人的肚子
可不懂什麼叫作「餵飽男人的慾望」
但這男人不但很惡質地一再刺激她的膽小
還打亂她平靜的生活,把她擄到深山裡去
更明目張膽地玩弄她!
經過一番折騰,現在她終於明白
原來餵飽男人的慾望是一件那麼累人的差事
而且過程中一度還很痛不欲生
……
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
明明他的行為惡劣又輕薄至極
她卻一點也不後悔,反而貪戀著他的憐愛
害怕著自己無法討他歡心
……

[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8-6-27 03:33 PM 編輯 ]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36 PM

第一章

長久以來,武勁第一次遭遇對手。

恐怖的是,他不知道對手的身分,只知他的佈陣手法高深莫測,看似平靜的宅邸卻暗藏玄機。

是他太過輕忽,才會不得其門而入。

但這點挫折沒讓他打退堂鼓,反倒更想探究『馭奴館』看似平凡外表下的玄機。

他之所以和『馭奴館』扯上關係,乃是受到當今太子關長風所托,因太子身邊新來的護衛冷香便來自這裡,關長風想知道她的底細。

身為太子密探,他自然得走這一趟。

和關長風結成莫逆之交也是因緣際會。當日關長風至深山狩獵差點淪入虎口武勁正巧要回位於半山的竹屋,於是救了他。

說也奇怪,關長風的溫煦和武勁的冷性子本不搭調,但兩人很快成為莫逆交,這是他在山中獨居所結交的第一個、也是唯一一個朋友。

為了幫好友解決多年的困惑,武勁成了太子密探。這也證明他其實不像外表看來不近人情,否則不會出手幫助好友。

本以為『馭奴館』只是個尋常的奴僕訓練處所,誰知道這裡頭競布下他從未見過的厲害陣式,原本忠人所托的武勁開始感到好奇,想一探究竟的意念更加堅決。

太子身邊那個女人武功還不錯,但應該沒佈陣本事……看來這『馭奴館』應是受到高人保護,或許裡頭每個人都是高手……

他先伏兵不動,撤退至宅院裡最不起眼的角落。在這平靜的深夜裡,有什麼地方比灶房更適合躲藏?

縱身往宅院的最後頭飛去,驚喜的是,那兒並無佈陣,完全對入侵者敞開門戶。雖是如此,武勁還是小心翼翼地墊伏在灶房對面的屋頂上,因裡頭還亮著燈火。

候了好一會兒,灶房的燭火滅了,房門悄悄開啟,接著竄出一顆頭顱,一張清秀的小臉蛋東張西望,戒慎地看著四周。

確定外頭沒半個人影,輕憐這才躡手躡腳地踏出灶房。

她不是闖空門的偷兒,只因生性膽小羞怯的她實在怕極了面對他人,寧願避開這個風險。

身為『馭奴館』的廚娘,她的活動範圍僅限於灶房和一旁獨居的小屋。

偌大的灶房也只有她一個人每天打點『馭奴館』上上下下數十人的伙食,從不需要也不願意別人幫忙。

進『馭奴館』十多年,她開口說的話屈指可數,也只有面對燕嬤嬤、許媽和天機老人時,才不會緊張得發抖。

一個人獨處最讓她感到自在,因此連研究新菜也大多選在半夜,為了避開前來灶房取熱水的其它人。

儘管已經深更半夜,她依舊小心翼翼踏出灶房,然後一溜煙衝進旁邊的小屋,那是她的私人天地。

怪異的女人!

武勁蹲在屋頂上,眼前一幕讓他看得一頭霧水。本以為那女人是個闖空門的賊兒,但那驚慌的模樣又不像……

見她逃命似地奔入一旁的小屋,武勁倒是想到一個主意,隨即從屋頂一躍而下,跟著摸進小屋。

以匕首搖開門閂,他輕輕推開房門跨進去,然後轉身落了鎖。

房裡空無一人,旁邊的門裡頭卻傳來潑水聲。

他慢慢摸近門邊,掀開布簾一瞧,女子姣好的胴體映入眼簾。

睡前沐浴是輕憐的習慣,也是她一天之中最快活自在的時刻。

輕哼著小調,她舀取一瓢熱水往身上淋去,仰起頭以纖手輕撫著纖細的頸子,再往下移向飽滿的雙乳。

低頭看著一雙隆起的小山丘,她不禁輕蹙娥眉。怎麼這兒又變大了?她實在不喜歡胸前這兩團豐滿的肉團,總是想盡辦法掩藏它們。要不是看燕嬤嬤、許媽她們胸前同樣隆起,她還以為自己有什麼毛病。

「醜八怪!」她嘟著嘴輕啐一聲,嫌惡地輕拍挺翹的雙峰,兩團凝乳因而彈跳不已,頂端的粉紅乳尖被熱氣染得更加嫣紅,如兩朵在風中顫動的含苞縷櫻。

她從臉盆裡拿出布巾往下身抹去,飛快掃過濃密的毛髮,被視為不潔的私處也只是隨意輕抹,接著便起身擦乾身上的水漬,套上肚兜和褻褲,結果放在底下的內襯卻掉進臉盆裡。

「哎呀……」她輕呼一聲,撈起濕淋淋的單衣,套上繡鞋後便回到房裡,打算再找另一件內衫穿上。

當她打開櫥櫃專注尋找衣物時,突然,有人從身後緊抱住她!

她正想尖叫出聲,張開的小嘴卻被大掌捂住,低沉的男聲在她耳畔警告著:「別出聲。」

「嗚……」突來的狀況讓輕憐嚇得魂飛魄散,她沒有掙扎,卻毫無預警地暈了過去。

「沒用的女人!」武勁低悴一聲,只得將懷中失去意識的女人拖到床上。

本想從她口中探出一些消息,誰知這女人那麼不濟事,他都還沒開口就暈了。

不過,望著床上橫陳的女體,他感覺身體起了異樣的變化,比方才偷窺她沐浴時更為強烈。

他是很久沒有女人,也不想隨便找個煙花女子泄慾,但還不至於控制不了性慾。

武勁深吸一口氣,暗自調整氣息,硬是壓住萌發的慾念。

他不是登徒子,也非採花賊,沒必要對一個毫無意識的女人下手。

起身從一旁櫃子裡拿出繡帕綁住女人的嘴,不願她醒來後又雞貓子鬼叫一番,乾脆連她的手也綁住,接著坐在床尾看著她,執意等她醒來問出個所以然。

「嗯……」輕憐輕吟一聲,接著恢復意識。

是夢……一定是場惡夢……她倏地睜開雙眼想證實什麼事都沒發生,卻對上一雙凍人的眼眸,還有滿臉嚇人的鬍渣,她來不及尖叫,又暈了過去。

「該死!」武勁詛咒一聲。難道他就長得這麼嚇人?

「你給我醒來!」一向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武勁,卻輕易被她的反應惹毛了。他毫不憐香惜玉地搖晃著癱軟的身軀,輕憐卻動也不動,倒是被肚兜包覆的小山丘亂顫不已。

見她真的暈了過去,武勁忍不住衝到梳粧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。那張臉雖然嚴肅了一點,沒有修剪的鬍渣看來也粗獷了一點,但還不至於讓人一眼就嚇暈。

賭氣似地,他這次坐在輕憐身邊,決意等她醒來。

「嗯……」不知過了多久,床上的人兒又發出聲響,像是陷入惡夢般搖頭晃腦,接著便定住不動。

意識再次回到腦海時,她立刻感受到身旁男人的濃烈氣息,她緊閉著雙眼,恨不得再次暈過去。

「不准暈!」武勁知道她醒來,搶先一步命令著,「再暈就扒光你,先姦後殺!」威脅果然奏效,輕憐生怕他言出必行,硬是撐起意志不暈過去。她緊閉雙眸假裝還沒醒來,身子卻不聽使喚地抖得厲害。

「張開眼睛看著我!」頭頂上傳來命令語調,輕憐的眼眸卻閉得更緊,身子抖得愈厲害,一副見鬼的模樣,讓武勁大大不爽。

他知道小孩看到自己都會嚇哭,但這女人沒必要怕成這副德行吧?

「再不張開眼睛,爺兒就扒光你的衣服!」他接著拉起她的褻褲,作勢要將它拉下。

以為自己躲不過採花賊蹂躪,輕憐只能張開眼睛,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的兇神惡煞,口齒不清地哀求著:「不……不要……」諷刺的是,她多年來第一次和陌生人說話,居然是向採花賊求饒,要不是嘴巴被布條綁著,她寧願咬舌自盡。

「只要你乖乖回答問題,我不會碰你……」像是猜得到她的意圖,武勁再次出聲警告,「如果你意圖自盡,我會要『馭奴館』的所有人陪葬!」

「嗚……」輕憐只能猛點頭,不敢輕舉妄動。

「很好。」武勁將她拉起,讓她靠坐在床頭,黝黑的面容湊近面無血色的輕憐。

以為他想輕薄自己,她嚇得別開臉。「嗚……」

武勁故意將鼻息噴在她臉上,她立刻屏住呼吸不敢喘氣。

「怕什麼?爺兒對你這種膽小如鼠的女人可沒興趣!」他出手伸向她腦後扯下綁在嘴上的手絹,接著惡意地在她耳後吹氣,鬍渣還刻意刮過雪白的嫩頰,嚇得她瑟縮成一團。

武勁輕哼一聲,接著解開她雙手的束縛,冷眼看著她將身子縮成一團,低垂著眼眸。

「抬頭看著我!」他刻意坐近她,不容她逃避,「我要你回答幾個問題。」別人怎麼看他,他都不在意,但奇怪的是,見她如此懼怕自己,他心裡竟感覺極不舒坦。

輕憐的頭垂得更低。一般人她都不敢正眼相對,更何況這個恐怖的惡徒!方才雖沒仔細將他瞧個清楚,但光看那一臉鬍渣,就足以讓她嚇暈過去。

「看著我!別讓我再說第二次。」這女人的反應好似他是個殺人如麻的山寨大王,正強逼民女成為壓寨夫人,讓他不爽到極點。

輕憐抖得更厲害,啜泣幾聲才緩緩抬起淚眼,低垂如扇的纖長睫毛慢慢上揚,烏黑的眼珠怯怯地望著他,又隨即轉開視線。

武勁幾乎失去耐性。「不准別開臉!」

事實上,他的耐心一點一滴被吞噬。眼前這女人梨花帶淚的模樣竟讓他感心軟,就像掉落陷阱的獵物也常用這種眼光哀求地看他,最後他總是放了他們。

這膽小的女人雖不是獵物,卻可口得讓他想一口吞了她,而他只能努力克制撲上前的衝動。

輕憐的感受卻完全相反,她覺得自己正面對著一頭大熊,稍不留心就會被他一掌劈死,然後吞入腹中。

現下她只能聽從他的命令,抬起眼睫怯生生地望著他。

「很好。」武勁緊盯著如白兔一樣膽怯的雙眸,暗自深吸口氣,「我問你,是誰在『馭奴館』布下這些陣?」

輕憐搖頭,她根本不懂他問什麼。

見她一臉無辜,武勁決定換個問話方式。

「這裡面是不是很多人會武功?」

輕憐再次搖頭。在她單純的心思裡,根本沒接觸過什麼武功。

「搖頭是什麼意思?不是還是不知道?」若非方才聽見她開口說話,他還以為她是個啞子。

「不……知道。」輕憐勉強開口,卻是聲細如蚊。

「大聲一點!」武勁捺著性子引她開口,「我再問你,『馭奴館』裡到底藏著什麼玄機?真的只是單純的奴僕訓練所?」

輕憐仍是一臉無辜,強力壓抑恐懼,清晰地回答:「不知道。」

「一問三不知,你到底在『馭奴館』裡是幹什麼的?」武勁被她搞得快要發狂。

「我是……」輕憐看著他愈加冷峻的表情,聲音也開始顫抖,「廚……娘。」

「廚娘?」瞧她弱不禁風的模樣,一點也不像個廚娘。以為她在騙他,他將臉湊上前威脅著:「說實話,否則我會讓你求生不得……」

「我……嗚嗚……真是……廚娘……」輕憐別過臉輕聲啜泣,男人灼熱的鼻息令她幾乎暈厥。

「既然你不說實話,就別怪我……」武勁伸手抓住她的肚兜,作勢要扯開它。

「啊……」輕憐輕呼一聲,跟著兩眼一翻,身子又癱軟下來。

「沒用的小老鼠!」武勁並沒有脫下她的肚兜,但指尖卻不經意觸及胸前兩團綿軟,單是這樣,就讓他興奮起來。

再次緊盯著癱軟的嬌軀好一會兒,他伸手扯開她的肚兜,一雙凝乳靜靜地聳立著,上頭的兩點紅梅綻放著誘人的氣味。

武勁悄悄吞咽口水,極力壓抑觸摸它們的念頭。最後,他拿起手中的肚兜湊近鼻子用力一吸,處子的馨香讓他心癢難耐。

他還是沒碰她,只是將肚兜收進懷裡,然後拉起錦被蓋住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的凝乳。

「我會再來。」低喃了一聲,他才吹熄燭火,走出了小屋。

失去意識的輕憐絲毫不知自己的命運正悄悄改變,而這只是開端。

第二天,整個『馭奴館』陷入一片混亂。

早膳時間已到,灶房卻一片死寂,爐灶也沒有升火的跡象。丫頭們趕緊找來燕嬤嬤,她正莫可奈何地敲著輕憐的房門。

「輕憐呀,你開門讓嬤嬤進去好嗎?」這丫頭自從掌管灶房之後未曾怠惰,怎麼今早卻罷工了?

輕憐縮在床角默默流淚,雙臂環抱著不斷顫抖的身子。

今早醒來房裡一片靜寂,她還以為昨晚的事只是一場惡夢,大大鬆了口氣。

誰知一起身,當錦被從身上滑落時,她才發現自己竟袒露著雙乳,肚兜也不知去向。

她的身子被惡徒看光也輕薄了,已經不再潔淨,該怎麼辦啊?如此羞愧的事實難對任何人啟齒,她只能獨自啜泣。

若非忌憚惡徒向『馭奴館』裡的人尋仇,她早就一刀了結性命,反正這人世她也沒什麼好留戀的。

「孩子呀,快開門呐!告訴嬤嬤到底怎麼回事?」燕嬤嬤關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,讓輕憐的淚流得更凶。

她不能告訴嬤嬤,免得她擔心,甚至波及她的安危……輕憐直覺地想著。

從小進了『馭奴館』,嬤嬤就像娘親一樣照顧她,儘管她怕生得厲害,嬤嬤還是捺著性子勸她和姊妹們多接觸,這份恩情她是懂的,只是不知如何表達。

「我……沒事……」輕憐抬起頭朝著門外說著,努力壓抑淚水。

「你的聲音怪怪的,怎麼哭啦?」耳尖的燕嬤嬤聽出輕憐語氣裡含著濃濃鼻音,焦急地問著。

輕憐趕緊抹乾淚水,佯裝堅強。「我……沒事……只是今兒個不想下廚……」以往都是嬤嬤保護她,今後她必須堅強一點,才能保護嬤嬤和『馭奴館』不受那個惡徒騷擾!

「真的只是這樣嗎?」燕嬤嬤還是覺得有些不尋常,但很久沒聽到輕憐一口氣說這麼多話,讓她稍感安心。

「那你今兒個好好休息,別掛記著灶房的事。」憂心地交代一聲,燕嬤嬤莫可奈何地離開。

等到門外恢復寧靜,輕憐這才放心地啜泣,將恐懼化為滴滴淚水,哀悼以為已經失去的貞操。

「小姐,明兒個競標大會……還要辦嗎?」許媽憂慮地問。

每個月初照例舉辦的『馭奴館』四大金釵競標即將來臨,前兩場已經送走了最棘手的金絲和冷香,明日恰好輪到輕憐。

只是依照今天的狀況,不知這丫頭能否接受被拍賣的事實?只怕哭個七天七夜還不嫌多……

「我也不知道……」燕嬤嬤輕嘆一聲,「這丫頭今兒個不太尋常,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被拍賣了?」況且,自己的味蕾已經被輕憐養刁了,要送走她,燕嬤嬤也是百般不捨。

原來,所謂的四大金釵就是『馭奴館』創館以來的四大敗筆。這四個丫頭個個脾氣古怪:金絲太霸道,冷香太冷情,輕憐太膽小,盈光太會算計,所以到了二十歲都還賴在『馭奴館』,今年,燕嬤嬤的師父天機老人算出四人姻緣到了,必須讓她們離開『馭奴館』,才有機會遇到命定之人。

為了將這四個空有美麗外表,卻脾氣古怪、快成宅女的丫頭銷出去,燕嬤嬤特地對外放話,為她們塑造完美又神秘的形象。

這招果然奏效,畢竟人性是好奇的,愈是遮遮掩掩搞神秘,愈引入注目。能以高價出清這些滯銷貨,燕嬤嬤本來欣喜萬分,但隨著金絲和冷香被買走之後,她心裡的不捨也愈來愈濃,因她早已將這四個跟在身邊最久的丫頭當成女兒。

況且輕憐這孩子性情軟得跟麻翻一樣,一捏就變形,從以前就比別的孩子讓她更花心思。如今已經二十歲了,這性子還是沒變,教她怎捨得將輕憐送出門,不知要給哪個男人糟蹋?

「還是……將輕憐的競標緩一緩?」許媽也捨不得輕憐離開,畢竟大家已經習慣她的廚藝。

「我也是這麼想……」燕嬤嬤托著腮,眼珠子滴溜溜轉著,但門外卻傳來洪亮的嗓音,「不成!」一個滿臉紅咚咚的鶴髮老人倏地飛入廳內,眨眼時間已優閑地啜飲著上好的熱茶。

此人正是燕嬤嬤親如爹爹的師父--天機老人。

「師父啊,您當真捨得讓輕憐離開?」見師父反對留住輕憐,燕嬤嬤抓住天機老人的弱點極力說服,「她走了以後,誰有本事煮出不油不膩的東坡肉,還有入口即化的香滑豆腐羹孝敬您呐?」

天機老人果真一臉嘴饞,硬生生吞了口口水,但他立即回復理智。「還是不成!憐丫頭的競標會必須照常舉辦,再遲就錯過了!」

「可是小燕子真的捨不得這孩子呀……」燕嬤嬤開始像個小女孩撒嬌著。

天機老人早已看穿她的使倆。「少來!是你這張饞嘴捨不得吧?」

「哎呀……」見軟的不成,燕嬤嬤只能據理力爭,「輕憐這麼膽小,根本沒辦法面對外人,就這麼把她丟給陌生人,等於讓她去送死!」

「呵呵……」天機老人突然笑得神秘兮兮,「你怎知道她沒辦法?」他算出輕憐的命定中人該在這幾日出現,而且是自投羅網尋上門,於是他事先在『馭奴館』布下「請君入甕」陣式,故意開了個缺口將來者引至灶房。

聽說今兒個輕憐將自己關在房裡,想必這條紅線的兩端已經搭上了……

「別人我不敢說,但輕憐肯定辦不到!」金絲夠潑辣懂得保護自己,冷香的武功高強不至於被欺負,但輕憐這麼膽小,肯定一送出門就嚇破膽。

「小燕子,這你就不懂了……」天機老人拍拍燕嬤嬤的肩膀安慰著,「如果憐丫頭待在『馭奴館』不走出去,她這輩子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……人的潛力難說,就是要有環境去激發她。」

「真的嗎?輕憐真的能夠應付嗎?」燕嬤嬤還是憂心忡忡,「她的命定中人會是個怎樣的人?」

「放心……」天機老人故意賣關子,「憐丫頭這次會是個幸運的獵人。」

「獵人?」燕嬤嬤很難將這兩字和那丫頭連在一塊,「那她會獵到什麼?」

「呵呵……」天機老人慢條斯理地啜飲一口熱茶,「熊!一頭只在她面前收起利爪的熊。」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36 PM

第二章

夜幕低垂,輕憐的不安愈是加劇。

那個惡徒今晚會不會來?

她望著四周已鎖好的窗子,連房門都用桌椅頂住,依然無法消除內心的恐懼。

她抖得有如驚弓之烏,纖手緊握著刀剪,用力得連白皙的手背都隱隱浮著青筋。

如果那個惡徒再來,她就用這剪子刺死他!這次絕不讓他得逞…輕憐腦中浮現這樣的念頭,卻一點也沒有成功的把握。

應了昨夜的「承諾」,武勁一現身便直接摸進灶房。

那隻小老鼠肯定又會嚇暈……光想像她一臉蒼白、不斷顫抖的模樣,武勁不自覺露出促狹的表情。

這次絕不這麼輕易放過她!都怪她的氣味兒太迷人了,放在懷裡的兜衣時時散發著香氣,纏了他一整天……

為了等待這一刻,他覺得今天白日的時間過得特別慢,也只有想到她,向來不苟言笑的冷面硬漢臉上才會顯露些表情,連太子關長風都笑他今天看來比較像個人。

他墊伏在屋頂望著小屋動態,裡頭燈火亮著……莫非在等他?武勁隨即被自己的樂觀逗笑。那隻小老鼠避他唯恐不及,怎可能等他?她肯定將屋子封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……不過,他可比蒼蠅還難纏!

嘴角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,他隨即飛身躍向屋簷,以腳尖勾住橫樑,如蝙蝠倒掛著,接著拿起匕首格開上層窗子的栓鎖。

悄聲推窗一瞧,輕憐正坐在床頭,手握著刀剪目不轉睛地望著房門口,絲毫沒有察覺他窺視的目光。

唔……小老鼠倒懂得自保了!武勁輕哼一聲,隨即推窗躍上小屋的上樑,拾起碎落的瓦片往房門一丟,輕憐嚇得立即跳下床,緊握著刀剪對著門口,雙腿抖得幾乎站不住。

武勁悄悄落地,輕憐感受背後一陣陰冷,倏地回過頭,握著刀剪的雙手隨即被縛住。

武勁一手捂住她的嘴,一手拿下刀剪往梁上一擲,利刃部分硬生生沒入木頭內。

「嗚……」他……是從哪裡出現的?像個鬼一般的惡徒!

「沒忘記我說過的話吧?」武勁將她的手反剪身後,故意在她耳邊廝磨吹氣。

「嗚……嗚……」輕憐當然不敢忘記,嚇得忙點頭,恐懼的淚水順勢滑落,小可憐的模樣倒讓武勁些許不捨,跟著鬆開捂著小嘴的手,但仍繼續箝制著她,將兩人距離拉得更近。

「繼續昨夜的問題,你到底在『馭奴館』是何身分?」武勁怎也不相信她只是個廚娘,今天堅持要問出個所以然。

「廚……娘……」灼熱的鼻息噴在臉上,弄得她快要喘不過氣,只能別開臉低頭回答。

輕憐心虛的模樣讓武勁更感懷疑,認為她刻意呼攏他,決定要好好懲罰這個沒膽看他、卻有膽欺騙他的小老鼠!

抓起被箝制身後的纖手,大掌硬是伸進小小的掌心,粗糙的手掌搓揉著柔若無骨的嫩手,接著將之握在手中。「一個整日摸些湯湯水水的廚娘,怎會有雙如此柔嫩的纖手?」

和陌生人這麼親密的撫觸,是輕憐從未有過的,尤其是個半夜潛入的盜匪!一陣戰慄從手心竄向四肢,心臟的跳動更加激狂。

但除了恐懼,她心裡竟想著:好大的手,粗粗的,卻很溫暖……

這樣的想法奇妙地稍稍減輕她的驚怕,蒼白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,雖然恐懼不曾稍減。

「因為……天天擦……爺爺給的藥膏……」

「爺爺?」武勁眉一挑,對她口中提到的人物感到興趣,「是你爺爺?他會武功嗎?」

「我……不知道。」輕憐搖頭。這惡徒到底怎麼回事?一直問著武功的事什麼都不知道?

武勁沒好氣地瞪著她,決定換個問話方式,「那你爺爺叫什麼名字?他住在『馭奴館』裡嗎?」

「天機爺爺……住山上……有時會來住……」她還是不敢看他,但被握住的手心不住冒汗,他也沒有放手的跡象,令她全身繃得更緊。

天機爺爺?或許……這位老人便是佈陣高手,也是教導冷香武功的人,但他從未聽聞江湖中有這號人物。

武勁暗忖著,手心不由自主地磨蹭著握在手裡的柔軟,輕憐感覺渾身竄起雞皮疙瘩,試著縮手。

「怎麼?不能碰嗎?」武勁斜睨著如蝶翼顫動的眼睫,故意表現得像個採花賊來逗弄她,「不過,爺兒採了這麼多花,還沒摘過像你這種清新柔嫩的小雛菊……嘿嘿……」

輕憐試著拉開兩人的距離,被握住的手也抖個不停。

「不要……」雖貞操已被他奪去,但那是她無意識的狀態,若再來一次,她肯定生不如死。

「呵呵……你不知道女人愈是掙扎,愈讓男人性慾高漲嗎?」在人前一向冷酷寡言的武勁,此刻卻邪佞得像個登徒子。

事實上,他還真是性慾高漲,恨不得立即摘下這朵清新的小雛菊!

輕憐聽話地不敢亂動,但仍無法阻擋武勁偷香竊玉的決心,他將她的身子拉進懷裡,以胸口磨蹭著緊貼的雙峰,嘶啞的嗓音在她頭頂低喃著:「今兒個有沒有穿兜衣?」思及那雙雪白粉嫩的凝乳,他的身體因慾望而顫動著,心癢難耐。

輕憐也同樣抖個不停,男人身上傳來的熱度快灼傷她了……

「不回答嗎?那我檢查看看……」大掌試著探進她的衣襟內。

「不要……」輕憐意識到自己仍逃不過被蹂躪的命運,驚呼一聲後隨即兩眼一翻,暈死在他懷裡。

「又暈了……」武勁無奈地搖頭,跟著輕笑出聲,好似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。「沒膽的丫頭!」他沒有放下她,反而將她抱在懷裡,指尖拭去眼角的淚珠,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憐惜的表情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,看到她膽怯的表情就很想逗弄她,甚至壓抑不住想好好疼惜她的衝動。

柔弱的女人天生就讓男人想去憐惜呵護,如同娘親……或許,他的血液裡有著和「那個男人」同樣的劣根性,喜歡「欺負」特別膽小的女人。

但他不是「那個男人」,無故招惹一個弱女子之後便置之不顧,任由她被其它人凌遲羞辱,生活在無邊的恐懼裡……如同有耐心的獵人,他會慢慢等著,讓她心甘情願地接受自己,不再懼怕他的出現,甚至有如小貓咪般主動依偎在他懷裡。

抱著纖弱的嬌軀好一會兒,懷中的軟玉馨香讓他眷戀不已,但他知道不能逼她太急,否則只會讓她更加遠離、逃避他。

夜已深了,他必須走了,否則真會捨不得離去。輕輕在純真的臉頰上一啄,武勁不捨地放下還未醒來的輕憐,沒忘了幫她蓋上錦被。

忘了問她的名字……他這才想起今晚的目的之一。事實上,他早知道從她口中問不出所以然來,卻依然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,為的就是想親近她。

只怪這小老鼠太可口了……武勁輕笑一聲,縱身上了屋頂,循原路離開小屋。

兩次夜探『馭奴館』只得到丁點收穫,武勁知道從那膽小鬼身上問不出什麼名堂,今兒個決定登堂入室,一探究竟。

這『馭奴館』平時不對外開放,但今日是聞名遐邇的四大金釵拍賣會,自然歡迎有錢有勢的大爺們前來競標。

武勁得知今晚競標的對象是第三名金釵,但他對那些金釵並不感興趣,因他的腦海已被那張含淚的小臉蛋給占滿了。

競標之前,他漫無目的地隨處晃晃,聽身旁一群群聚集的人們談及『馭奴館』第三金釵有多了不起,不光是容貌傾國傾城,一身廚藝更是天下一絕,因此被稱為「廚仙」。

廚仙?武勁想起輕憐曾提起她是廚娘,不禁對這稱號感到好奇。他走回大廳中央,仔細端詳著第三位金釵的畫像。

畫中女子全身被輕紗覆蓋著,只露出一雙水靈的眼眸,雙手端著一盤料理,如為王母娘娘獻上仙桃的仙子。

畫像旁批註著:輕憐--身纖如燕掌中輕,楚楚嬌女惹人憐,巧手廚藝暖脾胄,人稱天下一「廚仙」。

儘管畫像中人只露出雙眼,但他一瞧便認出她。

輕憐!果然人如其名,如此輕纖,眼眸總是泛著濃濃淚光,惹人憐愛不已。原來那小老鼠沒說謊,她真的是廚娘,而且還是四大金釵之一,難怪看來不像廚娘……

「唉!光看那雙眼眸,就足以讓爺兒廢寢忘食呐!」圍在畫像前的肥胖男子癡迷地說。

另一名頭髮半白的老者連忙附和。「豈止如此,只要天天嘗上那雙纖手煮出的菜餚,讓我折壽幾年都願意……」

轉身望向身後一個個露出垂涎表情的男人,武勁恨不得挖下這些男人的眼珠子,然後剖開他們的腦袋瓜,讓他們不准對輕憐存有任何幻想。

絕不能讓她落入這些色鬼的手裡!壓抑著撕下畫像的衝動,他決心贏得這次的競標--無論要付出任何代價。

競標時刻到了,『馭奴館』的當家主事燕嬤嬤以一身雍容裝扮現身。雖然她的臉上蒙著紗巾,但她一出現,台下頓時鴉雀無聲,因為她這身裝扮顯得尊貴非凡,身上自然展現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。

大家只當是皇后駕臨般,紛紛流露出崇敬的眼神,有人甚至還想下跪磕頭。

「承蒙各位抬愛,此次競標乃你情我願,貨物既出,概不退還。」燕嬤嬤淡淡說了一句生意人的行話,卻讓大家有些傻眼。

能標到四大金釵乃是天大的榮幸,帶回家供著都來不及了,況且,轉賣之間還可賺取大筆差價,這筆買賣絕對划算,怎可能退貨?

「失陪了。」燕嬤嬤頷首示意,便優雅地往後頭走去。

武勁第一次見到燕嬤嬤,只覺她最後那句話值得玩昧,好似嘲弄些什麼。

雖然感受不到她會武功的任何徵兆,但那一身的雍容顯示她的不凡氣韻,還有那雙外露的眼眸,看來是如此熟悉……這『馭奴館』的主事者看來絕非簡單的人物。

武勁沒時間細想太多,緊接著拍賣會便登場了。由於競標者眾多,主持者一開場便決定由二十萬兩起跳,霎時台下喊價聲此起彼落。

「八十萬兩。」武勁一舉手,不噦唆地直接喊高價錢,現場頓時鴉雀無聲。

「八十萬兩,還有沒有人跟進?」主持者望著外表看來不修邊幅的武勁,內心和所有競標者同樣感到詫異,卻鎮定地穩住場面。

眾人面面相觀,臉上帶著些許質疑。

這次的競標已突破前兩次的紀錄,甚至是第二位元金釵冷香的雙倍,大家望著武勁,不免懷疑他是否出得起這天價。

主持者喊了兩次,都沒人出價,他抬頭望向樓上廂房,藏身窗後的燕嬤嬤對他點點頭,他清了清喉頭,大聲宣佈著:「輕憐以八十萬兩,由這位壯士得標!」現場一片譁然,主持者揚起手示意大家安靜,接著朝向武勁。

「為了以示公正,請壯士拿出財力證明或押金,好讓敝館確認您不是漫天喊價。」

武勁想了一下,接著從懷裡掏出一把鑲工精緻的小匕首放在桌上。「這來自波斯,上頭所鑲的寶石價值五十萬兩。」若非他身上沒帶任何銀票,他也不會將這把可能洩漏他身分的信物展現在大眾面前,但為了得到輕憐,他甘冒任何風險。

這把匕首果然讓眾人眼眸一亮。在座的都是富商巨賈,什麼寶物沒見過,一眼便瞧出這匕首價值非凡。

主持人再次朝樓上望去,見燕嬤嬤點頭,他才大聲宣佈:「那麼,這把匕首暫由『馭奴館』保管,待這位壯士拿八十萬兩銀票前來交換,即可領回。」主持者接著宣佈競標會結束,眾人皆帶著失望神情離開。

武勁卻轉身往樓上望去,恰好對上燕嬤嬤那雙審視的眼眸,詭譎的氣氛讓他愈發覺得『馭奴館』似乎藏著極大的秘密。

不過,他沒有太多時間遲疑,現下只想早點取回匕首,並領回砸了大把銀子換來的戰利品。

一旦知道自己落入他手裡,肯定讓她嚇破膽……武勁迫不及待想看看輕憐的反應。

「好精緻的匕首……」燕嬤嬤撫著鞘上鑲滿的寶石讚嘆著,「但是,那位得標者看來不像個有錢人,怎會出手如此大方?」

「對呀,瞧那身裝扮和滿臉鬍渣,怎麼都不像有錢人,倒像個江洋大盜……」許媽也癡迷地輕撫著一顆顆五顏六色的寶石,「這雕工真是細緻精美呀!」

「沒錯,他看來就像個大老粗,想到柔弱的輕憐就要跟著那男人走,我就覺得自己像個狠心的後娘,把一隻小羊兒送進虎口……」燕嬤嬤放下匕首,再也提不起欣賞的興致。

許媽也跟著憂心起來。「小姐說的是,這下還有個難題,就是如何讓輕憐乖乖跟著那人走……」

「哎呀,瞧我都忘了!」燕嬤嬤輕拍自己的額頭。「那丫頭這兩天都把自己關在房裡,咱們要先想想怎麼把她騙出房。」

「真傷腦筋呀!」許媽和燕嬤嬤兩人愁容相對,不住地嘆息。

「有什麼難的?」天機老人又不知從何處冒出來?他拿起匕首東瞧西看,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。「這小子果然不簡單。」

「師父,這件事還真是不簡單呐!」燕嬤嬤像見到救星一般瞪大眼眸,天機老人卻因她的雞同鴨講而搖頭。

「你們知道這支匕首出自何方嗎?」

燕嬤嬤和許媽一臉茫然。「該不會那個男人偷來的吧?」

「就說婦道人家不識貨……」天機老人翻了個白眼,「這是波斯的宮廷寶物『聖之刀』,後來波斯國王送給他在中原的好友,也就是『絕劍山莊』的主人武騫。」

「『絕劍山莊』?聽來挺厲害的……但這匕首為何會落到那個男人手中?」燕嬤嬤聽得一頭霧水。

「我猜想……那男人和武騫應該有某種緊密的關係。」方才他也混入人潮中暗自觀察武勁,他的氣度不凡,絕對的陽剛之氣恰與憐丫頭的純陰之氣相調和。

應該就是他了……

「那麼,他就是輕憐的命定中人?」這是燕嬤嬤最關心的,「但他看來好像江洋大盜,那丫頭一見到他肯定暈死過去!」

天機老人卻不這麼認為。「呵呵,習慣就好…在森林裡見到熊,如果來不及逃跑,不都先裝死自保?我說過,憐丫頭會是個好獵人。」

「獵人?我看她比較像獵物,一下子就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嘍!」燕嬤嬤認為這次師父會看走眼,因為沒有人可以輕易獵到一頭熊,尤其像輕憐這種風一吹就飄走的弱女子,冷香倒還旗鼓相當。

「懂得獵心,才是高明的獵人呀!」天機老人說得肯定。

「唉!真不懂您打什麼啞謎?」燕嬤嬤決定言歸正傳,「如果這男的真是輕憐的命定中人,咱們要如何讓那丫頭乖乖跟他走?」之前為了送走金絲和冷香已讓她費盡心思,這下她可沒轍了。

天機老人沒好氣地說:「你們不都說他像江洋大盜嗎?那就讓他像個真正的江洋大盜呀!怯!這點小事都要煩我這老人家!」

燕嬤嬤腦筋一轉,接著恍然大悟。「對哦……直接叫他打昏輕憐然後擄走只是,那丫頭醒來會不會尋死?」這是她最擔心的。

「要尋死早就變成屍首了……」天機老人揮揮手走出房門,不想再蹚渾水。

燕嬤嬤在後頭喊著:「這是啥意思呀?師父,您倒說清楚呀……」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,緊接著丫鬟來報,說是武勁帶來銀票在大廳候著。

「這傢伙還真等不及!」燕嬤嬤要許媽幫她整理一下儀容,跟著便端出威儀的架勢走進大廳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37 PM

第三章

一見到武勁,燕嬤嬤那雙故作冷淡的眸子忍不住上下打量著,怎麼看都覺得輕憐肯定被這只大熊啃得不剩骨頭。

「啟稟嬤嬤,這是八十萬兩銀票,都是信用卓著的票號所開出。」管事呈上幾張銀票。

燕嬤嬤挺好奇武勁怎有本事一個晚上便湊足八十萬兩。

「這位壯士,老身可否冒昧請教尊姓大名、出身何處?」照理說,『馭奴館』不該過問得標者的身分,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,因為輕憐最讓她不放心。

武勁同樣打量著燕嬤嬤。

雖然她自稱「老身」,只是,那對眸子及神韻感覺好像一個人…

武勁忽然想起關長風那雙時而溫煦、時而深不可測的明眸。

一個連來歷都不明確的神秘中年女子,怎會跟尊貴的太子扯上關係?武勁隨即打斷這種毫無根據的臆測。

「那麼,可否也請教燕嬤嬤出身何處?」武勁回敬同樣的問題。

從未有人問得如此直截了當,燕嬤嬤眼眉一抬,隨即輕笑出聲。

「呵呵,老身可不是爺兒標下的對象,卑微的出身對您一點都不重要。」

「那麼,爺兒既然出得起八十萬兩,出身自然也不重要。」武勁順著燕嬤嬤的話尾反駁。

他平時惜字如金,但一張口卻字字犀利,一如他的劍招。

燕嬤嬤這才瞭解這男人沒她所想的那麼不修邊幅,至少腦袋瓜裡有些東西。

「嬤嬤只想知道自己養大的孩子將會淪落何等命運。」武勁倒覺得她這麼說太過矯情。打從知道輕憐是被拍賣的對象,他便覺燕嬤嬤居心叵測。

明知道那小老鼠如此膽怯,她居然狠得下心將她當作貨品賣掉,要不是他,她不知會遭受怎樣的命運……

「現在才來關心這些,不覺太晚了嗎?」武勁斜睨著燕嬤嬤,刻意擺出一臉不懷好意,「且嬤嬤不是說過:貨物既出,概不退還?我既然買下輕憐姑娘,怎麼處置她便不干『馭奴館』的事。」

燕嬤嬤啞口無言,這男人看似粗枝大葉,實則精明,她真為輕憐的前途擔憂……但為了輕憐的未來,她只能忍痛割捨。

「雖是這樣,但嬤嬤可警告你,萬一輕憐這丫頭有何三長兩短,『馭奴館』絕對不會坐視不管。」她只能運用這點力量當那丫頭的靠山。

「這點不必勞煩嬤嬤,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。」想起那個總是一副驚嚇模樣的丫頭,他的口氣跟著放軟,想擁有她的心愈來愈急切。

「人呢?我想現在就帶走她。」

見他的表情變得柔軟,還有那句像是承諾的保證,讓燕嬤嬤心中的石頭稍稍放下。

「你半夜再來,趁大家都熟睡了以後再將她擄走……」她約略敘述輕憐的性子,然後說出自己的計畫,聽得武勁直皺眉頭。

「要我幹半夜擄人的勾當?這是什麼差勁的主意?」他都以八十萬兩買下她了,為什麼不能名正言順地擁有她?

「不然你有什麼本事讓她乖乖跟你走?」燕嬤嬤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,「她現在連房門都不出了,一見到你肯定暈死過去……」

這倒也是!武勁當然見識過她暈倒的功力,除了將她擄走,好似也沒其它方法。

反正她每次見到他都會暈,這次就順道把她帶走。

「這是輕憐的賣身契,先給你。」燕嬤嬤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武勁。

武勁接過,看了一下,便小心翼翼收入懷裡。

「我二更再來。」

想到要用什麼方法「弄暈」她,武勁不自覺露出極淺的笑容,逕自轉身離去。

「唉!怎麼看都覺得輕憐像是即將送入虎口的小羊……」燕嬤嬤看著桌上的銀票,一點也高興不起來。

又到了令人驚恐的夜晚!

輕憐靠坐床頭,抱著自己的雙腿,以下顎頂住膝蓋,失神地望著床上。

他……今天會來嗎?

問這句話的同時,她的心臟跳得激狂,卻不像之前那般恐懼,反而有些甜甜又澀澀的味道在口中翻攪,接著,兩頰不由自主地燥熱起來。

「唉……」她交握著雙手,掌心卻自動憶起那雙大掌的溫暖,連那粗糙的質感都還留存在手心裡。

男人的手……摸起來都是那樣嗎?

當她的手被握進那溫暖的大掌裡,她竟忍不住將他和爹爹拿來做比較。小時候爹爹常牽著她的手逛市集,有時還會將她扛在肩上,她還記得那時自己一下子變高了,所有的視野都感覺不同了……

爹爹走後,她的世界也從此改變,記憶中最後一次被握著手,是娘親帶她來『馭奴館』的路上。

從不斷冒汗的手心和緊握的力道,她感覺到娘親的不安和心虛,因此一路哭到了『馭奴館』,在娘親放手那一瞬間,她封閉了自己,再也沒人能近她的身,更別說牽她的手……

「唉!」輕憐放開交握的手,強迫自己別繼續想下去。

她到底怎麼回事?這身子都教他輕薄去了,她應該感到生不如死,怎麼心跳得如此狂,還記得他的撫觸?

此時,遠處依稀傳來打更的聲響。已經二更了,他應該不會來了……

輕憐鬆了一口氣,卻沒由來地感到心頭浮浮的,好似有些失落。下床吹熄燭火,她翻開錦被蓋住身子,蜷縮在被窩裡。

忽然間,她感覺有人拉開她身上的錦被,快速地在她身後躺下,她還來不及反應,整個人就被攬入溫暖的懷裡。

黑暗中,她只聞到來者身上帶著夜風的氣息,便知道是他。

「啊……」她試著掙脫被箝制的纖腰,強壯的手臂卻將她縛得更緊,奚落的聲音在她頭頂晌起。

「才過一天就不記得我啦?」

「不要……這樣……」她的身子依舊顫抖,但恐懼稍稍減退,更多的緊張值滿脆弱心房,「放……開我……」他的行徑愈來愈囂張,這次竟直接摸上她的床,兩人愈發的親密讓她感覺不安。

「你這是命令我嗎?」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抱她,武勁豈肯放手?一雙大掌更是毫無忌憚地往她身上摸去,故意嚇唬她,「你何時變得這麼大膽?」

「不……我……」她哪有那個膽子?輕憐委屈地想著,淚水又自動滑落。「我……怕……」這個男人完全打亂她的平靜,又這麼明目張膽地玩弄她的身子,讓她變得不像自己,她好怕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。

「收起你的淚水……」女人是水做的,這句話簡直為她而生。

武勁對她這麼愛哭感到既無奈又心疼,低聲斥責的同時,他忍不住翻過她的身子,低頭吻去纖長眼睫上的淚珠,動作好輕柔。

「嗚……嗚……」輕憐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到了,他的溫柔卻令她倍覺委屈,淚水更是流個不停。

「愛哭鬼!」武勁忙著吻遍雙頰上的濕濡,最後乾脆封住哭得嫣紅的小嘴,像品嘗上等佳餚般細細舔弄口中的甜美。

輕憐果真忘了哭泣,這次也沒暈過去,她不禁閉起雙眼,像是品嘗美食般感受口中的氣味。

這是什麼滋味?竟比她嘗過的任何食物還奇妙!是他方才吃了什麼美食還是喝了何方佳釀?她感覺有些暈陶陶,像是醉……

廚娘的本能令她忘了現在的處境,一心想尋求這味道的來處,如同對其他食材的狂熱,她使勁舔弄著入侵的靈舌,甚至主動探入他口中。

武勁對她突來的熱情感到詫異,以為她終於開竅,不再懼怕自己了,於是舌尖的挑勾更加賣力。

「嗯……」猛烈攻勢讓輕憐有些招架不住,卻又貪婪地想品嘗這美妙的滋味。

她不同於往常的熱情助長了武勁的攻勢,像是得到鼓舞一般,他實在等不及摘下這朵全然綻放的小雛菊。

即將到來的銷魂滋味,讓他興奮地渾身輕顫,將她吻得忘我之時,大掌趁勢探進層層衣襟內,不意外地發現她裡頭還穿著兜衣。

倏地離開她的唇。他翻身壓在她身上,一臉不悅。「不是叫你裡頭不能穿兜衣?你膽敢忘了我的話?」

輕憐尚未從熱吻中回神,腫脹嫣紅的嬌唇微微開敵,嘴角尚殘留流泄的津液,半瞇著眼眸望著他,那嬌惑純真的模樣令武勁胯下雄風又脹大幾分。

此刻,她可口得讓他恨不得吞入腹中,直想盡情「欺負」她!

刷地一聲,薄薄的肚兜應聲而裂,兩隻凝乳一被拆封便彈跳入目。

「啊--」輕憐感覺胸口一涼,趕緊出手遮住兩團渾圓。

武勁橫跨跪坐在她腰際,俯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,嘴角揚起邪惡的笑意。

「膽敢不聽爺兒的話,該罰!」

大掌分別攔開遮掩的纖手,將它們固定在身子兩側,他的指尖自然穿過她的,十指扣住她的長指。

「不要這樣……嗚嗚……」被箝制的輕憐毫無抵抗的能力,只覺自己像隻待宰的羔羊,不知接下來要受到什麼凌辱,急得不斷掉淚。

「別哭……」燒得再猛的慾火也被那川流的淚水給澆熄了。他就是不忍心見她哭泣,但該做的事還是得辦……

「再哭我就……」他故意語出威脅,跟著俯下身伸出舌尖在她眼前舔弄自己的唇,「讓你連叫的力氣都沒有!」他作勢伸出舌尖往硬翹的紅莓靠近,感覺它抖動得厲害。見她還沒暈過去,眼前的嫩乳實在太過吸引人,舌尖於是緩緩舔舐逗弄著顫抖的櫻苞。

輕憐緊咬著唇不敢出聲,隨著敏感的乳尖傳來濕熱的觸感,她忍不住蜷起纖指和他十指交扣,緊緊握住他的手。

感覺她的緊繃已快到臨界點,武勁知道今晚這樣已經夠她受的,舌尖於是開始快速掃弄嬌嫩欲滴的櫻苞。

「啊……」經不起太過猛烈的挑逗,輕憐輕呼一聲,接著暈了過去。

見已達成目的,武勁趴伏在軟綿的胸前不住地喘息。

呼!好累……每次都要這樣克制慾望,等到她全然敞開自己時,他可能已經不行了!

武勁努力調息,讓呼吸恢復平緩。眼前的兩團雪白嫩乳以及上頭被逗得嫣紅的櫻苞正散發誘人氣味,但他還是起身離開輕憐的身子。

屆時一定要她下不了床!

懷抱著綺麗幻想,武勁抄起錦被將輕憐包裹得密不通風,抱起輕盈的身軀便往窗外飛奔出去,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夜空中。

「嗯……」刺眼的光線及吵雜的烏嗚聲喚醒輕憐,她以為這又是個尋常的日子。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卻是她所陌生的。

猛一坐起身子,她仔細打量著佈置簡單的屋子,這才發現她並非在自己屋裡。

這是哪兒?她怎會在這兒?昨夜的記憶飛快映入腦海,她趕緊掀開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瞧--還好衣物都好好地穿在身上……她暫時鬆了一口氣,但面臨的處境還是讓她恐慌不已。

莫非……她被那惡徒擄來?環顧四周一片靜寂,她戰戰兢兢下了床走向窗邊,從窗櫺望出去,外頭盡是一片迷茫!

她到底在哪裡呀?輕憐像個迷路的孩子紅了眼眶,但她告訴自己不能怕,她必須找到回家的路。

鼓起勇氣往門口走去,她先是用耳朵貼近房門,聆聽外頭的動靜,確定沒聽到任何聲晌後才試著推開門,意外地發現房門並沒落鎖。

輕輕將門推開一個小縫,外頭的廳堂不見任何人影。她再試著推開門,逐漸將不大的廳堂看清楚,外頭真的空無一人,那惡徒呢?他將自己擄來,怎可能讓她獨自留在這兒?

輕憐不敢掉以輕心,探出頭將周遭看得仔細,靜候了好一會兒,確認屋裡沒有其它人,她撫著狂跳的心臟,目光鎖定大門,驚喜地發現門扉竟然半啟著!

事不宜遲,輕憐逮住機會往門口衝去,奮力拉開大門正想跨出腳步衝出去--

「啊!」她尖叫一聲並往後倒退一步,雙手緊抓著門扉喘息不已。

她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,一朵朵白雲在眼前輕飄著,下頭即是一望無際的樹海……要是她再往前跨一步,就會直直跌落萬丈深淵!原來這座屋子坐落於懸崖上,大門竟對著只有兩步遠的懸崖!

輕憐腳軟了,只能扶著牆壁回到大廳,驚魂未定地為自己倒杯水,以顫抖的雙手捧起水杯。

難怪他很放心將她留在屋裡,她早該知道那男人不會輕易放過她的……輕憐獨自坐下來喘息著,但腦筋一直沒有停止思考。

或許還有別的通道……

她飛快將這屋子巡了一遍,發現灶房之後還有一扇門,屋後出現一塊不小的空地,之後便是茂密的樹林。她毫無遲疑地拔腿往林子裡狂奔,沒多久卻被一泓潭水阻攔去路。池水緊靠著高聳的石壁,一道涓絲般的瀑布由頂端直沖而下。

見這頭沒路,輕憐仍不死心,右轉再次闖入樹林裡,林子盡頭的斷崖差點又讓她踩了空;她再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奔去,盡頭依舊是斷崖。

「不可能沒路……」

她瘋狂地在林子裡狂奔找出路,但最後總會回到小屋後的空地。她終於認清一個事實--這竹屋本就位在半山崖,三面都是懸崖,背後則是更高的山壁。

這……根本逃不出去,除非她有一雙羽翼!輕憐腿一軟,跌坐在地上,欲哭無淚地望著眼前的一切,好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,醒來後她還是安全地待在自己的小屋。她已成了囚犯,被關在這雲深不知處,叫天天不應、叫地地不靈!該怎麼辦呀?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38 PM

第四章

輕憐不知枯坐多久,淚哭乾了,肚子也傳來咕嚕咕嚕聲響,她撫著肚子,這是飽受驚魂之後首次感到饑腸輾挽。

只是,她要怎樣弄出吃的?這裡看來什麼都沒有,難道她註定要餓死在這裡?

求生本能讓她勉強撐起身子往灶房走去,掀開大鍋的蓋子,詫異地發現鍋裡竟然擺了一大堆青菜、筍子和其它食材,還有一堆現成的饅頭。

沒料到他會準備這些東西,輕憐不禁感激他的細心,卻很快甩掉這可笑的。

算了,那個惡徒只想留下她這條小命好好凌虐她,根本不可能這麼好心!等她吃飽了有力氣,得趁他回來之前趕緊想辦法離開這裡…

輕憐拿起饅頭大口一咬,冷硬的口感根本食不下嚥。

她什麼都不在乎,卻最重視飲食,這樣的食物在她嘗來根本有如嚼蠟。快速地搜尋著灶房四周,找一些鹽巴和酒,屋外也堆滿了劈好的乾柴,她接著衝向空地,發現林子週邊出現幾隻不知打哪兒來的雞隻,正優閒地啄著土裡的蟲子。

輕憐頓時眼睛一亮,用力吞下口水。

她挽起衣袖悄悄地走近那幾隻雞……一陣雞毛滿天飛之後,她終於逮到一隻最瘦弱的母雞。

「哈,終於逮到你了!」滿臉塵土的輕憐望著手中的戰利品,不禁展露得意的笑靨。

以往送來的雞隻都是捆綁好的,她從未自己抓過雞,她不知道抓雞竟如此好玩,而且抓到時的那種喜悅是她從未感受過……這或許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刺激的事!

得意讓她忘了自身的困境,一心想著如何搭配現有的食材來烹煮這隻雞,如同她以往進灶房般專注。

接著,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,以極快的速度生起灶火,之後一切的動作像是行雲流水般俐落順暢,完全不見平時的溫吞膽怯。

更奇妙的是,她像是多出了好多雙手腳,取物移動之間像是加快了速度,甚至幻化出好多個身影。

只花了一刻的時間,一二道料理便熱騰騰地上桌,還有蒸得白胖的饅頭。

「上菜了!」她喜孜孜地端起佳餚往大廳走去,完全沒想到這身從未示人的絕招完全落入不遠處窺視的雙眼之中。

武勁看著消失在灶房的身影,一臉若有所思。

一回來便瞧見她在林子裡追著雞跑,讓他差點以為認錯人的模樣不像平日的她。

卻讓他覺得可愛極了。想要多觀察她不同的面貌,他悄悄躍上靠屋子最近的大樹上,接著便看到她那天真爛漫的笑……

當時他感覺胸口被什麼撞擊了一下,差點忘了呼吸!但是,她在廚房的表現卻令他心底一沉。

這小老鼠根本就是裝傻!說什麼不懂武功,但她在煮菜時所使出的分明是失傳已久的『幻步仙蹤』。雖然只見招數並無使出內力,卻足以讓他詫異萬分,並開始懷疑她的膽怯根本是在作戲。

會這種上乘武功的她大可脫離箝制,卻每次都嚇得在他懷裡暈厥過去,這樣的舉動到底有何企圖?還有,燕嬤嬤要他私下擄走她,難道不知道輕憐的本事?

或許,這些人都是作戲的高手,背後卻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?…莫非知道他的身分而有所圖?

猜忌讓武勁的臉色更加陰沉,為了得知輕憐還隱藏了什麼秘密,決定繼續暗中觀察她。他一提氣,使出輕功朝大門飛去,接著點地撞開門扉,從容地飛身到桌案邊坐下,面對正在用膳的輕憐。

他的突然現身嚇得她差點拿不住碗,抖著手放下碗筷,她怯怯地低下頭,身子又開始顫抖。

然而,武勁只覺她的害怕虛假得很。

「看來你已將這兒當作自個兒家……」冷淡的目光掃向桌上幾盤色香味俱全的佳餚,他斜睨著她,「還不伺候爺兒用膳?」命令的語氣讓輕憐忍不住抬頭看他,卻對上一臉的陰鷙。

詫異他的態度和之前截然不同,輕憐卻不敢開口問他,只得進灶房拿出另一副碗筷擺在他面前。

「不會幫爺兒夾菜嗎?」武勁冷冷命令著。

頤指氣使的態度讓輕憐感到些許的委屈,但為免惹惱他,她還是起身將饅頭和一些菜夾入他碗裡,像個盡職的小丫鬟。

他面無表情地將菜餚送入口中,心中卻暗自讚嘆那入口即化的雞肉如此鮮,難怪被稱為「廚仙」……光是看著桌上菜餚的色澤、遠遠便聞到的香氣,就足以讓他食指大動,菜餚一入口,獨特的風味更令人齒頰留香!

這小老鼠還真有本事!不過,這應該只是障眼法,如同她那裝可憐、裝膽怯的本事……武勁大口吃菜,腦中閃過許多猜忌,卻始終面無表情。

輕憐只能默默進食,與昨夜迥然不同的冷臉,眼角餘光不時瞄向那張再也沒了胃口。

好多疑問在她心裡盤旋,卻不敢開口問他,但她必須弄清楚自己的處境。

掙扎了好一會兒,她終於放下碗筷,怯生生地開口:「我……」一瞧見他回瞪的眼神,她趕緊低下頭不敢出聲。

「有話就說。」武勁愈覺她那模樣虛假得緊,自然沒給好臉色。「吞吞吐吐看了心煩!」

責罵的語調讓輕憐不禁紅了眼眶,頭卻垂得更低,淚水接著簌簌滑落。

武勁猛地放下碗筷,發出大晌。「叫你說就說,別在爺兒面前作戲!」

輕憐被嚇得身體一顫,淚水更如泉湧。怕他再次發火,她極力眨去淚水,抬起淚眼抽噎地說著:「我……我要……回家……」接著又像個孩子般啜泣著。

他生氣的樣子好可怕,好像會將自己吃了……輕憐本來對武勁已經不再那麼懼怕,但他反復的態度卻令她難以捉摸。

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小屋,回復以往的平靜生活。

武勁拒絕再次被她的淚水軟化,極力讓自己看來冷酷。「『馭奴館』不再是你的家,從今天開始,你已經完完全全屬於我。」

「屬於……你?」輕憐詫異地看著他,淚水在眼眶裡打轉。

武勁起身走到她面前,俯身看著她,手指撫上嫣紅的嫩唇宣告著:「從今天開始,這兩片唇……」他以指尖沾染滾落的淚水,冷冷地嘲諷著,「甚至這虛假的淚水……都完完全全屬於爺兒。」

「不!」輕憐起身後退一步,一臉難以置信,「我……不屬於你……我是『馭奴館』的人……我要找嬤嬤……」怎麼一夕之間她的人生就變了?她不願相信這是真的!

「你所信任的燕嬤嬤已經將你賣給爺兒,此刻她正拿著八十萬兩銀票笑得合不攏嘴!」武勁只覺她演技精湛,演起被推入火坑的可憐女子還真入木三分。

「賣掉?不……不會的……」她從沒想過這個可能。自小嬤嬤便對她好,不可能這麼對她……

事實上,輕憐自進了『馭奴館』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,從不和其它人接觸,自然不知道四大金釵競標大會有多轟動,更沒想過自己竟是被拍賣的標的物之一。

武勁從懷裡掏出紙張攤在輕憐面前,「別告訴我你不懂這是什麼。」

「不……」蒙隴的淚眼望見賣身契上頭寫著自己的名字,她不得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。

她跌坐圓凳上,一臉的悽楚,絕望的神情讓武勁十分不悅。

拉起她的身子緊貼住胸膛,他不懷好意地說:「成為我的人對你來說這麼難堪嗎?之前你不也挺享受爺兒的撫觸?」若她真是在作戲,也未免演得太傳神了吧?武勁為自己的心軟找到合理的藉口。

「我……沒有……」見他又恢復之前的佞態,想到接下來他會怎樣對待自己,輕憐又開始發抖,「放了我……求你……讓我回家……」這裡杳無人煙,他肯定會將自己折磨至死……恐懼的同時,敏感的身子卻自動憶起被「蹂躪」的感覺,不自覺地心跳如狂。

「放你回家?你都已經成為爺兒的人,還敢有離開的心思?」他托起她的下頷面對自己,嘴角露出邪肆的笑意,「我警告你,如果膽敢逃跑,我會鏟平『馭奴館』,然後把你賣到妓院,讓無數男人玩弄,如果你膽敢傷害自己,我會殺光『馭奴館』所有人,明白嗎?」

輕憐對他的殘酷更感到懼怕,不得不含淚點頭。

「還有,如果讓我知道你背叛我,或是隱瞞我什麼,爺兒肯定讓你生不如死!」武勁意有所指,希望她能自動坦誠,輕憐卻不知所措地望著他,被淚水洗淨的眼眸更顯無辜。

她根本不懂何謂「背叛」,而且也沒什麼好隱瞞,她不懂他為何這麼說……

武勁只當她裝傻,但那無辜的模樣卻該死地誘人…他冷哼一聲,接著宣告輕憐今後的命運。

「以後你就安分地待在這兒服侍爺兒的起居,還有……」攬住纖腰的手臂一緊,輕憐整個人貼到他身上,她感覺小腹被不知名的硬物頂得極不舒服,卻不敢亂動。

武勁故意讓已然挺立的硬物在柔軟平坦的小腹上磨蹭。「你必須負責在床上餵飽爺兒的慾望……」光是這個動作就足以令他慾望高漲,內心極度渴望著繼續昨晚未完的纏綿。

反正她已經屬於他,他也毋需對這個不夠坦白的女人太心軟!

輕憐的表情更加迷惘,什麼叫作「餵飽慾望」?她只會餵飽別人的肚子……她稍稍挪動下身想擺脫頂住小腹的硬物,卻在他的下身擦出更灼熱的火花。

「你也等不及了嗎?」武勁一雙大掌緊捏住圓潤挺翹的嬌臀,將輕憐的身子抬高,並且彎下身,讓硬挺恰好對準她的三角地帶,不住地往凹陷的幽谷間頂去,「看來你還真懂得男人……」她的躲避就像是高明的調情,讓武勁誤以為她的純真只是偽裝,是讓男人上鉤的仗倆。

「讓爺兒看看你還有哪些伺候男人的技巧!」

他攫起她的臀瓣將她抱起,她只得緊緊攀住他的頸背,雙腿自動環住他的腰際,殊不知這樣的姿勢讓她門戶大開。

隨著武勁的走動,嵌入腿間的硬挺隔著衣褲摩擦脆弱花心,激出更甚之前的強烈快感。

感覺一股莫名的空虛由小腹竄起,輕憐只覺渾身燥熱,似乎期待著什麼……她忍不住緊縮私處,卻感覺那兒泛出陣陣濕意,伴隨硬挺的摩擦,更令她心癢難耐。她仰起頭發出一聲喟嘆,手臂一時忘了抓緊,差點由他身上滑落。

武勁將她的身子抱得更緊,卻被不斷蠕動的身子逗得無法招架。「看來你比爺兒還等不及……」

見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渴求的神色,武勁不再將她當作易碎花瓶,被激起的獸性讓他不想有所節制。

來不及走到床上,他就讓她的身子靠在門板上,手臂分別架住她的大腿,把它們拉得更開,下身用力往她股間頂去。

「住手……」比之前更強烈的快感令她身子變得好陌生,陣陣熱潮由小腹流竄到全身,感覺身子被頂得好高好高……

她跟著尖叫一聲,接著雙腿不斷地顫抖。

見她快要達到高潮,武勁抱起她往床上奔去,急切地解開她的裙褲,等不及要進入她,抱著她同赴極樂境界……

下身的涼意將輕憐自高潮的混沌中拉回,意識到自己的袒露,她一個翻身住被褥蓋住下身,驚慌地望著正在解開腰帶的武勁。

他一邊解放脹紅的硬物,熾熱的眼眸一刻也不曾離開她身上。

輕憐的雙眸卻直盯著他的胯間,怒漲的硬挺在她眼前彈跳著,看來極為嚇人,她的臉色瞬間刷白。

那……是什麼?他身上……怎會長出那種東西?

「別說你沒瞧過男人的寶貝。」武勁刻意不去留意她眼底的驚恐,只想趕緊挺進濕濡窄穴裡。

他跨步上了床跪坐著,作勢掀開被褥,輕憐卻死命地護著。

「不……不要……」雖然不知他想幹嘛,但那個「東西」看來好具威脅性,似乎會傷害她……

「別再作戲了!」想要她的渴望太過強烈,她仍繼續惺惺作態,讓他已然失去耐心,「你那裡濕得不像話,不就是渴望男人的寶貝?」

武勁不顧她的抵抗硬是翻開被褥,輕憐雙腿胡亂地踢動,卻正巧踢中對著她的昂揚……

「呃……」武勁悶哼一聲,隨即撫著胯下彎下身,緊閉著雙眸。

輕憐瞪大眼眸,絲毫不知自己做了什麼。她先是以被褥覆蓋自己的下半身,怯怯地看著武勁的額頭佈滿汗水,似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,不免露出同情的眼神。

「你……還好嗎?」雖然畏懼他的意圖,見他這麼痛苦,她的、心裡卻也不好受。

武勁猛然轉過頭瞪她,忍著胯間的疼痛憤恨指控著:「你是故意的!」可惡!他竟然栽在這隻小老鼠的腳上!

「我……沒有……」輕憐一臉無辜,武勁投射過來的憤恨眼神讓她嚇得直往床角縮去。

「還不把我的褲子拿過來!」武勁咬牙切齒地說著,極力忍住尚未褪去的疼痛,不在她面前示弱。

「哦……」一心只想幫他減輕疼痛,輕憐趕緊用被褥包住自己,照他的吩咐去做。

將褲子遞給他時,武勁卻又冷聲斥喝著:「不會幫爺兒穿上嗎?你到底會不會伺候人?虧你還是『馭奴館』訓練出來的!」武勁擺出主子的架勢使喚輕憐,故意貶抑她,只為了挽回自尊。

「我……」輕憐還真的不知道怎麼伺候別人,因此拿著他的褲子愣在一旁。

「還不快點幫爺兒穿上!」此刻下身的疼痛已稍稍減緩,他大剌剌地坐在床上,等著輕憐伺候。

輕憐以最快的速度穿回自己的衣褲,接著就要幫武勁穿上褲子,但他那「東西」毫無遮掩地晾在那兒,她的眼睛真不知該飄向何方。

顫抖著手指為他套上褲管,接著就要拉起褲頭,快好時,她遲疑了,偷偷瞥了「那東西」一眼,眼眸又飛快瞥向別處。

武勁撐起下身,不耐煩地催促著:「快點拉上!」他暗自觀察她的不知所措,她臉上的紅霞竟跟真的一般羞怯。

為免挑起他的怒氣,輕憐只得跪在他身旁,閉起雙眸使勁地為他拉上褲頭,豈料一時重心不穩,整個人霎時往他身上跌去!

她伸出手想穩住身體,手掌卻剛好壓向武勁的胯間。

輕憐反射地縮回手跌坐床上,極力想甩開手心的柔軟觸感。見武勁雙手撫著胯下,身體縮成一團,她這次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。

「我……對不住……」

再一次命中要害,武勁根本痛得出不了聲。

沒想到他這個太子密探竟會栽在一個女人手中!她肯定是故意的!

見武勁沒回應,她覺得有必要再慰問他一下。

「爺兒……你……還好嗎?要不要我……」

話還沒說完,卻被武勁悶聲打斷:「滾!」她再繼續用那種同情的語氣說下去,他肯定會殺了她!

輕憐覺得還是先不要招惹他比較好,只得訕訕然地下了床,回頭還不忘拉起被褥蓋住他光裸的臀部。「那……你慢慢休息……」

「滾……」武勁努力從牙縫進出這個字。

這一刻,他真有些後悔買下她……

接下來好幾天,武勁像是賭氣般不願見到輕憐。

他每天早出晚歸,輕憐則依照指示每日下廚,但他還沒用早膳就出門了,直到她就寢後才回家。只是,他每日都會在灶房放置一堆獵物和食材,以及女孩家的換洗衣物。

見武勁不再來騷擾她,輕憐獨處在這遺世小屋裡,剛開始竟感到極為自在。不需與其它人打交道,周圍只有不會說話的陽光、空氣和水,還有偶爾來訪的飛鳥,這一切正符合她不喜與人交際的性子。

但是漸漸地,她的心思卻始終繞在武勁身上打轉。

他該是討厭她了……

那天他痛苦的模樣還真令她擔憂不已,還好第二天他安然地出現,面無表情且看也不看她一眼,卻讓她悄悄地鬆了口氣。

她從來不知獨自用膳原來是這等孤單的事,但以前她都一個人的呀……

意興闌珊地提起筷子之際,忽然一道身影飛奔而入,等她一回神,武勁已安適地坐在她面前,正要提起筷子。

輕憐心頭一喜,連忙起身。「我去熱菜……或……再炒些菜……很快的……」她急於討好他,端起盤子就要入灶房。

「坐下吃飯。」武勁冷冷地阻止輕憐,便拿起碗筷開始用膳。

憐只好乖乖坐下,卻又忙著為他夾菜,絲毫不敢忘記他的話。

「吃你的飯。」武勁看也不看她一眼,逕自大口吃菜喝湯。

其實他正生著自己的悶氣。本來不願再見眼前這個女人,也躲了好多天,但今天卻怎麼也甩不開想早點回來的念頭。

本想拉著關長風去喝酒,誰知這傢伙竟見色忘友,忙著陪他宮裡那些小妾。

最後他還是回來了,但她那副小媳婦的模樣卻讓他看得極為礙眼。

他還在生氣,輕憐低頭扒著飯,為他的怒氣感到委屈,淚水接著簌簌滑落,一顆顆掉進碗裡。

她忍住不哭出聲,但武勁還是察覺到了。他重重地放下碗筷,惱怒地問:「哭什麼?」他都沒質問她,這女人竟先上演可憐戲碼來了。

輕憐被嚇得身體一震,強抑著淚水不敢泛流,卻忍得不斷地抽噎,鼻子和雙眼都紅咚咚的,模樣好不可憐。

原以為對她的淚水已經免疫,武勁的心卻再也冷硬不起來,嘴巴卻死不屈服。「只會哭,你還會什麼?這樣怎麼討爺兒歡心?」大聲發洩怒火之後,他踢翻了圓凳,隨即朝後門走去。

輕憐這才敢讓淚水流下,身子不斷地顫抖。

他的拂袖而去令她感到害怕,但怕的不是他的怒火,而是心懼他從此不理會自己。想到這個可能,她的淚水流得更凶。

她也想討他歡心,但她不懂該怎麼做呀……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40 PM

第五章

直到就寢前,武勁依舊沒回到屋裡,輕憐也不敢到後山去找他,生怕再次激怒他。

躺在床上,她不斷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,只聽到風在屋外迴旋發出類似哭號的聲音,更讓她感到不安。

她用錦被蓋住耳朵,卻驅不走渾身的恐懼。

雖習慣獨處,但此刻她好希望有人陪在身邊,告訴她不用怕。

但她只有一個人,好孤單、好恐怖……她躲在被窩裡無助啜泣,卻只能獨自吞噬那份被全世界遺棄的淒涼。

此刻,她突然好想念那雙溫暖的大掌、他的體溫,還有他身上的味道。

他……該不會將她一個人丟在山上,從此不回來了吧?

腦袋裡這麼想著,輕憐不知打哪兒生出勇氣地下了床,墊起腳尖拉開房門,見大廳裡她就寢前所留的那盞燭火還亮著,對門的武勁房間房門開著,她的心便涼了一大半。

她躡手躡腳往他房裡走去,看見被褥都還迭得整齊,那是她早上整理床鋪時弄的。

夜這麼深,大廳的燈沒吹熄,床褥也還整齊……會不會他不回來了?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!她又再度被人拋棄了……

「嗚嗚……」輕憐跌坐床上,為這樣的猜測而哭泣,直到門口傳來粗啞的聲音。

「你這是做什麼?」

武勁在池邊呆坐了老半天,練練劍招後又沖了個涼,回到屋裡便聽到自己房裡傳來啜泣聲,見著輕憐對著他的床鋪哭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,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又開始起了波瀾。

輕憐倏地轉身,一見到武勁,哭得梨花帶淚的臉龐充滿驚喜。「爺兒?」知道自己沒被拋棄,眼眶再次湧上欣喜的淚水。

「爺兒還沒死,你對著我的床哭個什麼勁……」武勁只覺她的淚水讓人心煩意亂,正想開口訓人,話還掛在嘴邊,輕憐卻已飛快起身衝入他懷裡,緊緊地抱著他哭泣。

「爺兒……還好……還好……」還好她不是一個人,還好她沒有再次被拋棄……

再嚴厲的訓斥,這一刻也說不出口了,懷中纖弱的身軀不住地啜泣,像個害怕被拋棄的孩子緊緊抓住他,全心依賴他,武勁再也無法對她生氣,只有無盡的憐惜。

將她鎖在懷裡好一會兒,等她哭聲稍歇,他才抬起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臉龐,用手中的衣服幫她擦臉,動作一點也不輕柔,還邊叨念著:「又不是三歲孩童……都二十了……別人早就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……」

他接著又開始擦自己胸前的水漬,光裸的上身沾滿了她的涕淚。「想不到你那小小的身子藏了這麼多眼淚鼻涕……」

輕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大膽,忍不住羞紅了臉。她像個孩子低頭認錯,卻忍不住抬起眼眸羞赧地望著結實的胸膛。

「我……對不起。」剛剛急於汲取他身上的溫暖,她根本沒看到他光裸著上身。

「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?」武勁放下髒衣服,好整以暇地望著她,開始興起逗弄她的念頭。

這小老鼠終於開竅了,懂得主動投懷送抱,他終於不用繼續忍下去……

輕憐雙手緊絞著裙襬,不知所措地看著他,那雙黑瞳裡閃爍的火焰讓她的心臟開始狂跳。

她趕緊後退一步,想避開由他身上傳來的灼熱氣息,男性的陽剛令她覺得好虛軟……

「怎麼?剛剛不是還抱著我嗎?現在換爺兒想要抱抱你……」他慢慢朝她逼近,眼裡的火焰跳動得厲害。

他不能再任由這小老鼠為所欲為了!一下子怕他怕得要命,下一刻又乘機傷他弱點,這會兒在他懷裡磨蹭老半天,撩起他的慾念之後又想躲開……他今天可要重振綱紀,讓她明白誰才是主人!

「我……我想……回房了……」輕憐眼神閃爍著,故作輕鬆地沿著牆朝他身邊走過,卻被攔腰抱起。

「等不及回房了嗎?」武勁踢開房門走進大廳,遠遠地吹熄燭火後便走往輕憐所睡的房裡。

「今晚爺兒陪你睡。」將她放在床上後,他開始剝除她身上的衣物。

想起那晚的恐怖經驗,還有那「東西」……

輕憐開始渾身冒冷汗,任由雪白的嬌軀袒露在他眼前。但她這次不敢抗拒,害怕不小心又傷到他,惹他不高興她也想討他歡心呀……

武勁感覺懷中人兒不斷地顫抖,卻沒有阻擋他想佔有她的決心。

先是將她吻得天旋地轉,好不容易讓她止住顫抖,開始輕聲吟喘,他的唇才慢慢攻佔裸露的身子,饑渴地品嘗佔據他心神好些日子的一雙凝乳,恣意地挑勾潛藏她體內的陌生慾望。

陌生的酥麻由胸部傳來,竄升到全身,也混淆了輕憐的意識。

她只覺渾身燥熱,被挑逗的部位感覺既舒服又難受,她無意識地拱起胸乳,似是期待更激狂的舔舐。

當指尖探到她下身的濕濡,他再也忍不住想進入她的渴望。

這次他學乖了,先是用被褥蓋住兩人,接著再次將她吻得嬌吟連連,乘機解放下身的脹痛。

悄悄拉開虛軟的雙腿,當他試著進入她時,下身傳來的刺痛喚回她的神智,她不斷扭動著腰肢想甩開下身的刺痛,含淚的眼神控訴般地望著他。

「痛……」感覺有什麼硬物就要鑽進身子裡,她猜出是「那東西」,疼得直冒汗。

「這次爺兒不會再放過你了……」以為她只是作戲,武勁臉上透露無比的決心。他奮力往前挺進,故意不去在乎她的哀求,一舉刺穿他以為不存在的阻礙。

知道自己逃不過了,輕憐只能咬著唇不敢違逆他,畢竟那天她無心傷了「那東西」。當破身那一刻,她以為自己就要被撕裂,接著椎心刺痛襲來,身子顫抖幾下便暈了過去。

「呃……」武勁閉起雙眼感受被她緊緊包覆的滋味,差點難以克制地宣洩而出。

感覺身下的嬌軀不再顫抖,武勁張開眼眸,這才發現她已失去知覺,蒼白的臉頰滿是淚水。

「該死!」他早知會這樣,撫下身吻著冰冷的嬌唇想喚醒她,手指也不斷撫弄敏感的乳尖,但輕憐仍是動也不動。知道她真的痛暈過去,武勁這才緩緩從她體內抽出,卻隨之牽引出一道熱液。

他掀開被褥往下一瞧,見到她清白的象徵,瞬間刷白了臉。

她真是……知道她暈過去的原因,武勁頓時心疼得說不出話來,愧疚之際,心中卻同時泛起莫名的欣喜。

今晚已夠她受的,他不想再弄疼她……為免自己忍不住慾望,他決定讓她好好休息。

撫下身吻去她臉上的殘淚,在無血色的唇上一啄,幫她弄乾淨身子,最後動作輕柔地為她套上寢衣。

往後她只能睡在他懷裡,只怕沒有太多歇息的機會……武勁硬忍住慾望,在她唇上留下溫柔的吻之後才難捨地離去。

隔日,輕憐如往常時刻醒來。

若非腿間傳來的刺痛,她還以為昨晚那場激情只是一場夢。

她緩緩地下床換上衣物,上心怎地走進大廳。

昨晚兩人發生那麼親密的事兒,最後她又痛暈了過去,她還真不知該如何面對武勁。

見他不在大廳,雖然鬆了一口氣,但開啟的房門可見床鋪上的被褥依然整齊,一股悵然之情悄悄浮現在小巧的臉蛋上。

他又走了,該是氣她昨晚不該暈了過去……

她終究沒能討他歡心呀!

輕憐強忍身心的疼痛,也沒心思準備早膳。

打開大鍋蓋,本想隨意吃個昨天剩下的饅頭,誰知裡頭竟放著一盅補湯。

還有一些補氣藥材,她頓時紅了眼眶,說不出話來。

他……怎麼準備了這些……還熱呼呼的……

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心裡的感動那盅補品,同時也為他沒生自己的氣感到放心,她的心也跟著熱了起來。

她承認,疼痛只在最終結果,過程卻超乎她預期地驚心動魄,那種感覺好奇妙,她不知道人和人之間可以親密到這種地步,尤其是男人和女人……難道這便是書上所說的魚水之歡?

但這不是只有夫妻之間才會發生的事?他們又沒有成親……

輕憐嘆息一聲,瞇起眼睛望向眼前的夕陽,被那壯麗的彩霞震懾住。因為怕生,十年來她從未走出『馭奴館』,都忘了大自然是如此地美麗。

「好美……」她忍不住發出讚嘆,美麗的眸子裡映出朵朵紅雲。

一旁的武勁也跟著發出讚嘆,但他的目光卻是鎖定沐浴在霞光之中的輕憐!烏亮的長髮隨著微風飄揚,她的表情如此沉醉,尤其嘴角那抹微笑,純真中又帶著些許的神秘,衣袂飄飄的模樣好似墜落凡問的仙子。

武勁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狂跳,呼吸也跟著急促,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,卻也洩漏他的行跡。

察覺身後的呼吸聲,輕憐的身子開始緊繃。

她對他仍心存恐懼,尤其害怕昨夜的情況再次發生,她現在的狀況實在無法承受另一場風暴。

不過,她好高興他回來用膳……

見她背脊挺直,武勁感受她的緊繃,只是淡淡說了一句:「餓死了!」輕憐趕緊起身,卻不太敢對上他的眼眸。

「晚膳煮好了……端上桌就可以用膳……」

她忍住身體的疼痛,趕緊轉身奔回小屋,武勁則默默地跟在後頭。

用膳時,兩人依舊沒有對談。

輕憐正猶豫著要不要幫他夾菜時,武勁突然將一塊雞肉夾進她碗裡,接著是青菜……

「快吃!」接著他繼續用膳。

輕憐偷偷望著他,捧起飯碗開始吃起堆成小山的飯菜。

氣氛雖然沉默,但她的心卻是愉悅的。

席間她不時偷瞄著他,見他似乎吃得津津有昧,她奇妙地胃口大開,不多時已將碗裡的飯菜吃個精光。

以往她總是躲在房裡用膳,從不知看別人吃著自己煮的飯菜,尤其是還吃得津津有味時,那種成就感其實挺不錯的!而且她還發現,和別人一起用膳似乎沒那麼難受。比自個兒對著空氣好一點。

武勁很快將飯菜一掃而空,輕憐起身準備收拾碗筷,卻不小心牽扯到私處的傷口,疼得她雙腿一軟,手中的碗盤差點滑落,還好武勁及時搶救。

「坐下,我來收。」他直接端起碗盤走向灶房,不久裡頭便傳來水聲。

輕憐呆坐原處,一臉難以置信。他……怎會突然這麼好心?

武勁也不懂自己怎會這樣,今天在外頭他一直心神不寧,直想結束手邊的差事早點回家。一見到她,一顆懸浮的心才定了下來。

事實上,當時他好想將她抱入懷裡。

他向來一個人用膳,但有了她的陪伴,所有的食物都變成了山珍海味,當然,她的手藝也是令他胃口大開的原因。見她似乎傷口疼得難受,一臉的蒼白令他心疼不已,才會自願幫忙洗碗。

他的動作十分熟練,絲毫不像是從未進過灶房。望著盆中的碗盤,他卻恍神了……

好久好久以前,有個小男孩也是這麼蹲在灶邊洗碗,但堆在眼前的碗盤是這些的好幾倍,小男孩當時的委屈和不甘心,他還記憶猶新……

一失神,手中的碗不慎滑落,發出破碎的聲響。

輕憐聞聲趕緊前來查看,武勁正拾起破碗,指尖不心被劃上一道口子。

「你流血了!」她驚呼一聲,武勁卻恍若未聞,一逕盯著慢慢滲出的血痕。

輕憐見他不動,下意識地衝上前抓起衣袖壓住傷痕。「要快點上藥……」

她仔細地查看傷口是否止血,武勁卻直盯著她瞧,眼神有些恍惚。然後張唇輕輕喊了一聲:「娘……」

輕憐詫異地看著他,從未見他流露如此茫然的表情。「爺?」

驚覺自己的失態,武勁立即縮回手,倏地起身朝屋外走去,消失在黑暗中。

輕憐望向他的背影,彷彿見到一個孤獨的男孩……

武勁一直朝屋後的小水潭走去,潺潺的瀑布聲稍稍舒緩他心中的波濤。

他到底怎麼回事?都怪那小老鼠多事,攪出被埋得好好的往事,讓平靜的生活惹了塵埃……

飛快剝除身上的衣物,武勁撲通一聲跳入水潭中,游至瀑布下端,任由幾丈高的水柱沖刷心頭的雜亂。這是他讓自己沉潛的最好方法。

此時,輕憐悄悄走近水潭。收拾好破碗後,武勁離去前的眼眸脆弱得讓她好奇,卻也心神不寧。那個眼神無端激起她心中陌生的情緒,就好像一個需要人關愛的小男孩,或一隻在雨中流浪的小黃狗,讓她想不顧一切地擁抱他,給他溫暖。

於是,她偷偷跟來了,卻發現他赤裸著身子,承受水柱沖刷的肌肉結實僨張,看來威脅性十足……她不自覺地咽下唾液,腦中飛快閃過昨晚那雙將她抱得好緊的手臂,還有那粗壯的大腿……

不知過了多久時間,武勁緩緩睜開雙眼,內心卻仍煩躁不已,但敏銳的眼眸卻沒有忽略躲在樹叢後的身影。

詫異她會跟來,而且躲在暗處偷窺自己,武勁嘴角一揚,接著躍上瀑布旁的大石,直挺挺地站立在月光下。

忽然,一個念頭閃過武勁腦海--

前日他為了試探冷香的忠誠,假裝行刺關長風,誰知冷香竟赤手擋住他手中的劍,執著得連掌心被割出血來也不放手,當下他便看出冷香對關長風的心意。

但是,輕憐對他呢?他若有難,她會乘機逃之夭夭,還是出手相救?他不斷思索著這個問題。

瞧見毫無遮掩的裸軀,輕憐的臉頰燒得更熱,目光卻像是被磁石吸引般直盯著健壯的雄性軀體,他的陽剛令她感到心慌意亂。

天呐!她還真不害躁,竟這麼盯著男人的裸體瞧……想起自己的行徑太過荒唐,她趕緊垂下眼睫。

忽然間,水潭傳來撲通一聲,輕憐一抬頭,已不見武勁的身影,潭心濺出些許水花,很快就恢復了平靜。

他住在這兒,應該懂得游水吧……她本想乘機離開,卻覺得不放心,於是專注地盯著潭心許久。

不知自己站了多久,感覺像是一輩子,仍不見武勁由潭底冒出,輕憐於是感到心慌。

顧不得被他發現的窘境,她趕緊奔向池邊,往潭心望去,只見黑壓壓一片,除了瀑布濺起的水花和聲響,水潭平靜如常。

「爺兒!」她試著往潭心喊著,卻沒得到回應,於是她使盡全身力氣再喊一次。「爺兒?」武勁還是沒有回應,像是從水底消失了。想到他可能遭遇不測,輕憐急得流下淚來。

「爺兒!你在哪裡?快出聲呀……」她邊哭邊喊著,心裡不斷懇求上蒼讓他沒事。他不能死……不能死……

可能失去他的恐懼讓輕憐不知從何處生出勇氣,她使盡力氣拾起池邊傾倒的枯竹往潭裡探去,結果非但探不到什麼,最後連竹竿也撐不住,整根淹沒水潭中……

她這才發現水潭表面看似平緩,底下卻暗藏著兇險,或許武勁此刻正被困在底下,無助地掙扎…任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,只知道不能任由他這麼無助地死去。

無論如何都必須救他,即使只有一線生機!

輕憐開始脫下外衣和裙子,接著脫下繡鞋踩入水中。她慢慢往潭心走去,刺骨的潭水慢慢沒至她的腰際,接著是胸口。

不要緊張……你一定可以……

她不斷為自己打氣,接著深吸一口氣讓身子沒入水中,努力睜大雙眼試圖尋找武勁的身影,卻毫無所獲。於是她試著往前跨了一步,卻整個人踩空,在水裡失去平衡!

「唔!」她慌亂地掙扎,手腳並用地想掙脫出水面,卻感覺好像有人拉住她的腳,冰冷的潭水不斷灌進她的鼻口,嗆得她無法呼吸…

難道她就要死在這兒?掙扎之際,輕憐腦海閃過這樣的念頭,接著發現這未嘗不是件壞事。

反正她總是一個人,活在這世上也是多餘的,死了也沒人在意吧?於是她放棄了,緊閉著雙眼任由身子被往下拉,拉向不知名的深處。

就在輕憐自我放棄的同時,一道身影如箭般射入水中,將她拉起。

武勁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水面,然後抱緊失去氣息的嬌軀往池邊奔去,一面用力壓住她的胸口,並以口就口將氣息灌入她體內。

「該死的你,快醒來!」本想試探她,所以他故意潛入水底,然後游到瀑布後頭的石洞內,看她有何反應,沒想到這膽小鬼竟然潛入水中想救他……

「快醒來!你如果敢死,我會要『馭奴館』所有人陪葬,聽到沒?」他一邊咒罵,想藉此驅走無比的恐慌。

他不能讓她死……武勁不斷搓揉著輕憐冰冷的嬌軀,渡進她口中的氣息愈來愈多,直到懷中的人兒咳了一聲,大量的積水由她口中湧出。

知道她被救活了,武勁鬆了一口氣,猛然將她抱入懷裡,身子仍因恐懼而顫抖著。

輕憐不斷咳著,意識漸漸回復,然後就感覺到熟悉的擁抱。

她掙脫箝制,想確定抱住自己的是他。一見到武勁著急的表情,她不由得鬆了口氣,接著便放聲大哭。

武勁拭去她的淚,粗聲問著:「你這笨女人,哭什麼?」

「我……你……還好……沒事……」她抽噎地說著,繼續邊哭邊咳嗽。方才陷入黑暗之際,最後閃入腦海的就是這張冷酷的臉,她心裡居然有些不捨。

「笨女人!」武勁再次抱緊輕憐,為她拍背的手勁卻出奇地輕柔,「膽小如鼠還敢下水教人……」

責備的語氣雖然一樣冷硬,但他冰封的心似乎破了一道缺口,一股暖流如狂潮般湧入,令他覺得好陌生,卻很溫暖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41 PM

第六章

當晚輕憐怎麼也無法入睡,大眼盯著窗外的樹影,心思卻飛向對門那個她該懼怕的男人身上。

奇怪的是,見他落水行蹤不明之時,她竟感到莫名惶恐,不會回來的恐慌!當時她一心只想救他,不管自己會不會游水,更甚之前以為他輕憐也不懂自己怎會這麼做,為了另一個人不顧自身的安危,這是前所未有的經驗,她感到十分迷惑。

就像現在,突然覺得這張床好冰冷,房裡空蕩得令人感到寒冷…

「唉……」她都搞不懂自己了。

苦惱之際,房門忽然打開,輕憐起身一瞧,武勁正站在門口看著她,身上只穿一條褲子。

他也同樣地苦惱。本來想讓她休息幾天,但一個晚上他就受不了了,整夜輾轉反側,總覺得身邊空空的難以入眠,腦中不斷催促著他前來,不為別的,只想抱著她入睡。

但開門後他卻猶豫了,生怕見到她眼裡的恐懼。

輕憐看出武勁的仿徨,此時的他像個迷途的孩子般無助,她不覺露出羞怯的微笑。

這個笑容無疑是個鼓舞,武勁於是緩緩走近她,脫靴上了床,分享被窩裡的溫暖。

她仍不敢太靠近他,生怕昨夜的狀況再度發生,他卻一把將她撈進懷裡,惹得她發出一聲驚呼。「啊……別……」

「別動,我只想抱著你……」他的聲音相當輕柔,手腳並用地將她的身子困住。

她果真不再掙扎,臉頰貼著他結實的胸膛。

第一次這麼近聽到他人的心跳,卻奇異地讓她不再驚慌,反而覺得沉穩平靜,心跳也慢慢恢復正常。

漸漸地,頭頂傳來平穩的呼吸聲,猜想他睡著了,她的手悄悄撫上起伏的胸肌,好奇地以手指輕按著硬實的肌肉。

正在訝異他的陽剛和自己有著極大差異,頭頂又傳來沙啞的聲音。「再亂動的話,爺兒會讓你整晚都不想睡!」不怕死的小老鼠!居然敢主動在他身上磨贈,分明想挑戰他的克制力嘛……

武勁心想著,卻為她開始不懼怕自己的身體而感到欣慰。

若非怕她受不住,他怎會忍得如此辛苦?

輕憐以為武勁真會這麼做,嚇得趕緊縮手,緊閉著雙眼不敢喘息。耳畔的心跳聲猶如催眠的節奏,不一會兒便將她送入夢鄉。

她果真不再掙扎,臉頰貼著他結實的胸膛。

均勻的呼吸不斷吹向胸膛,吹得武勁心頭癢癢的,緊摟著溫軟的嬌軀,他不覺迷惘了……

這天醒來,輕憐發現簡陋的房間多出了一個妝台,上頭還放著一把雕刻精緻的梳子。

是他?他怎知道……

欣喜地拿起梳子,她望著鏡子,細心梳理些許糾結的髮絲,直到它們散發柔亮的光澤,再隨意繫上原來所用的髮帶。

很久沒照鏡子了,她發現自己似乎變得不太一樣,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同,臉蛋似乎圓潤了些,兩頰還泛著紅暈……輕憐仔細端詳著自己,忍不住揚起嘴角。

當晚,武勁同樣天未黑便回家,輕憐早已備好晚膳。

用膳時間他依舊不多話,卻不忘幫輕憐夾菜,然後淡淡丟出一句:「多吃一點,多點肉抱起來才舒服。」露骨的煽情讓輕憐頓時紅了雙頰,羞澀一笑後便垂下頭扒飯。

那笑容幾乎讓武勁無法繼續用膳,因為他最想吞入腹中的不是眼前的菜餚,而是秀色可餐的她。

接著她忽然抬頭,喃喃地說:「那個……台和髮梳……謝謝。」她不知道他怎麼變出來的,但無言的用心讓她心頭一甜。

武勁只是淡淡地回應。「這沒什麼,打扮漂亮一點才不傷爺兒的眼。」事實上,這是他一大早飛了好幾里上市集扛回來的。那天見她在池畔以手指梳理頭髮,他便打算幫她弄回一些女人家的玩意兒。

打扮漂亮?輕憐從未想過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漂亮,但聽他這麼一說,她不禁看著自己,開始想著自己這樣是否叫作漂亮,會不會傷了他的眼?

武勁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,不懷好意地看著她。「當然什麼都不穿最漂亮。」

輕憐霎時全身通紅,再也不敢作聲。

武勁見她如此容易臉紅,對她的單純不再有所懷疑,但仍想問出心裡的疑惑。「我問你,是誰教你『幻步仙蹤』?」

輕憐的表情卻比他更迷惑。「『幻步仙蹤』?那是什麼?」

見她似乎真的不懂,他想了一下,儘量簡單地解釋著:「你在灶房時為何手腳特別俐落?這是誰教你的?」

輕憐一臉豁然開朗,隨即靦腆說著:「那是天機爺爺教我、讓手腳麻利的訣竅,不是你說的什麼『幻步仙蹤』。」

「那麼,天機爺爺還教你什麼?」果然是那個天機爺爺!武勁對這位不知何方神聖的高人感到好奇。

輕憐搖頭,柔聲說著:「爺爺說,反正我害怕和別人在一起,所以只教我這個方法,讓我一下子像是多了兩三個幫手……」談到她自己,武勁不禁感到好奇。

「你為何害怕和別人在一起?」本以為她只怕自己,沒想到她對任何人都這樣……這讓他感覺心裡好過了一點。

輕憐搖搖頭,緊閉著雙唇似乎不想提起,眼眶卻有些微紅,不斷眨著眼睛,想逼回奪眶的淚水。

隱忍的模樣讓武勁有些心疼,他接著轉移話題。「所以,你大多自己待在灶房邊的小屋,不和『馭奴館』的其它人打交道?」

輕憐點點頭。「我有時會和嬤嬤及天機爺爺說話。」

「你不怕他們?」武勁問著。

輕憐用力地點頭,「嬤嬤像我的……娘親,天機爺爺就是我的爺爺。」武勁注意到她提起「娘親」時眼底閃過的傷痛,正如他曾有過的感受……知道提起此事只會令她掉眼淚,於是轉移話題。

「那麼,你怕我嗎?」他柔聲問著。

輕憐沒料到他問得如此直接,先是瞪大眼睛看他,接著點頭,然後又搖頭,臉頰一次比一次紅。

武勁忍住笑意,故意調侃她。「你一下子點頭,一下子搖頭,是對爺兒又愛又恨嗎?」

輕憐的臉更紅了,「…很怕……後來…又不太怕了……」羞得不敢抬頭。「之前……更怕……然後……」

語無倫次的解釋聽得武勁不覺莞爾。「那總歸一句,到底怕或不怕?」

「我……不知道啦!」她飛快地拿起碗筷往灶房奔去,避開他的追問以及令她心跳加速的目光。

等輕憐洗好碗回到大廳,只見武勁拿著一根木頭將它削細,不知忙些什麼。

她不知所措地呆立一旁,也沒什麼事好忙的,想回房又不知道怎麼開口,最後以為武勁沒注意到她,躡手躡腳地溜進房裡。

換上寢衣後,她對著妝台梳理髮絲準備就寢,心思卻都放在外頭那個人身上。這些天他都睡她房裡,卻只是摟著她入眠,沒有要求餵飽他的慾望。

經過這麼多天,他今天會採取行動嗎?尤其剛剛他又出現那樣的眼神……這麼想著的同時,輕憐開始心跳加速,好似有預感今晚將會有事發生。

正當她努力平息呼吸的同時,武勁的身影卻忽然出現鏡子裡,嚇得她手一鬆,木梳從她手裡滑落,卻被武勁輕易攫住。

他沒有將髮梳還給她,反而開始幫她梳髮。

輕憐正襟危坐不敢亂動,卻不時從鏡子裡瞄著他,見他撩起一撮髮絲放在鼻前聞著,似是十分陶醉,她又開始臉紅了。

武勁一睜開眼,從鏡中對上輕憐羞怯的眼眸,深邃的黑眸頓時燃起火焰,她讀出裡頭的慾望。

武勁放下木梳柔聲問著:「身子…還疼嗎?」他已經等了五天,等得他渾身難受不已,似要爆炸開來。

意會到他的意圖,輕憐開始緊張起來,卻沒有隱瞞。「好了……但……」她怕再承受一次椎心的刺痛,她會受不了……

武勁俯下身,手臂鑽過她腋下,攫住一對凝乳,熟悉的觸感令他慾念高漲。「只有第一次會疼……別擔心……」雙手揉擰著隱匿在布料下的隆起,他的舌尖開始舔弄纖細的頸子,在白皙肌膚上留下濕痕和紅印。

「嗯……」輕憐還是無法放鬆,但是隨著他的逗弄,敏感的身子很快有了反應。

武勁一把抱起她走向床鋪,放下紗帳後,開始引導身下的女人走入情慾的世界……

晚膳過後,如往常般,武勁還是忙著磨利匕首,輕憐則為他縫補衣物的破損。

他忽然停止手邊的工作抬頭問她:「天氣冷了,要不要我明天幫你帶些裘衣?」

「不用了……」輕憐看看身穿的裘衣襖褲,這是天氣一變涼後他立即幫她買回來的,硬要她晚上務必穿著。

接著她像想到什麼似的,笑得有些神秘,「不然你幫我帶些較厚的毛皮回來,還有較粗的針線。」輕輕拂開散落在臉頰的髮絲,她抬起頭打量著他的身軀,表情還是有些羞澀,心底卻忙著盤算。

「知道了。」武勁接著又專注於手邊的工作,輕憐也沒注意到他在做些什麼,直到她悄悄打了個呵欠。

「想睡了嗎?」武勁還是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。

「嗯……」她紅著臉頰點頭,看著武勁慢慢走向自己。每當她想睡時,他總會抱她回房,然後將她逗弄到累得不支而沉沉入眠。

但這次他沒有抱她,反而將某種東西插進她綁起的髮辮中。

「這是什麼?」輕憐伸手摸向腦後,武勁連忙制止,卻來不及了。

輕憐望著手中的木簪子,上頭刻著一隻看來像是鳥兒的小東西,終於知道他每天晚上忙些什麼,霎時感動得紅了眼眶。

「只是隨便玩玩,很粗糙……」武勁搔著頭,顯得有些不好意思,「再找到適合你的簪子之前,先將就用一下。」

輕憐輕撫著有些粗糙卻滿是他心意的刻痕,柔聲地說著:「這隻鳥兒……刻得真漂亮!」她真心讚美著,並對他露出感動的笑顏。

武勁卻一臉尷尬,訕訕地回答:「那是一隻……老鼠。」之前暗地裡稱她為小老鼠,他自然而然刻出了一隻老鼠,也沒想過刻著老鼠的髮簪有多奇怪。

輕憐的笑容有些僵住。「這樣呀……但,為何要刻老鼠?」

「那是因為某人……膽小如鼠……」武勁接著發出乾笑,見她似乎不太喜歡,連忙拿回簪子,「我看算了!明兒個下山再買新的給你……」

輕憐卻一把搶回來。「我很喜歡!」

突地,她輕呼一聲,原來簪子磨得不夠平滑,上頭的木屑刺進她的指頭。

「別動,我看看……」武勁趕緊將她的手指拉向燭火下,仔細端詳木屑的位置,「找著了!」他接著拿起細針試著將它挑出來,不忘安撫她,「會有些疼,忍忍……」

輕憐根本不覺疼,因她心裡滿是他專注的眼神,好多的感動溢滿胸口,令她不禁泛紅眼眶。

「挑出來了!」武勁一抬頭,卻對上許久未見的一雙淚眼,以為她疼得掉淚。「別哭啦!挑出來就不疼了……」

「這爛東西,不要也罷!」他接著拿起木簪,作勢要往屋外丟去。

「我要!」輕憐情急之下趕緊拉住他的手,卻發現他手中已空無一物。

「我的簪子……」她急得將手探進他的衣襟裡摸索,卻摸出一團布。她遲疑地攤開那團布,霎時滿臉通紅。

那是她的兜衣……之前被他脫去後便遍尋不著,沒想到竟被他收在懷裡,他怎麼會……

「這是我的!」武勁一把搶過兜衣將它揣入懷裡,臉竟然出現難得的羞。

「但……那是我的……」他怎能這樣?一個大男人身上卻帶著她的兜衣,感覺好羞哦!況且,他為她準備的衣物裡向來沒有兜衣,雖然有些習慣不穿兜衣,但仍有些不自在。

輕憐想討回自己的東西,武勁卻賴著不還。

「落到我手裡就屬於我。」

「你好……」她嘟著嘴,卻不敢抗議他的霸道,隱忍委屈的模樣煞是可愛。武勁為了取悅她,不知又從何處變出那支木簪,直接將它插進她的髮髻。

「這才是你的。」

摸出那是以為被丟掉的髮簪,輕憐喜出望外地抱住武勁,將頭埋進他懷裡,發出悶悶的聲音,「它不是爛東西,這是我見過最美麗的簪子……」

武勁輕撫著輕憐的髮,不自覺露出寵溺的微笑。

「唉……」輕憐手托香腮,眼睛迷濛地看著遠處的流雲,忍不住嘆息著。武勁剛剛才下山,她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,好似一顆心也隨之飄向遠方……

拿下早上他親手為她插上的髮簪,她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
上頭刻的這玩意兒還真看不出是隻小老鼠……如他所言,她的確膽小如鼠,但也沒必要刻隻小老鼠吧?

儘管嘟著嘴抗議,但她心裡卻是喜歡得緊,尤其那樸拙的刻痕還有相思木溫暖的觸感,就像他的人一樣,粗獷中帶著細膩,教她又怕又愛。

正當她望著髮簪出神之際,天外忽然傳來洪亮的聲音。「什麼好事笑得如此開心?」接著一道影子由大門飛入廳堂。

「你……」以為武勁去而復返,輕憐露出含羞帶怯的笑容,生怕被瞧出滿心的期待。

待看清來者,輕憐含蓄的笑容轉為燦爛,驚喜地大喊一聲:「天機爺爺!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?」

「呵呵,這位笑得像朵花兒的小姑娘可是爺爺的憐丫頭嗎?」天機老人撫著白鬚,滿意地望著滿臉桃花的粉頰,「才個把個月沒見,爺爺都認不得你了……」

輕憐撫著發燙的臉頰,害羞了起來。「爺爺,您別取笑人家嘛!」

「唷!還會害羞呐!真是女大不中留嘍!」天機老人四處張望,似乎挺滿意眼前的一切。

接過輕憐遞來的熱茶,他慈愛地問著:「怎樣?他對你好嗎?」其實不用問也知道,輕憐眉宇之間寫滿了幸福神色。

她羞得低下眼眉,輕輕地點頭。

「呵呵!果真是這樣……」天機老人顯得相當得意。看來他又湊成一對好姻緣了!

輕憐對好多事都感到不解,正好趁此機會提出。「嬤嬤將我賣給了爺兒……是真的嗎,爺爺?」爺爺有本事找來這兒,想必知道此事。

感覺她語氣裡的委屈,天機老人趕緊解釋。

「其實你也別怪小燕子,這都是爺爺的主意……」他接著說出將她拍賣的原由,還有四大金釵的事,「你瞧,離開了『馭奴館』,你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,不但變得開朗,氣色也好多了。」

「原來是這樣呀……」輕憐終於如釋重負。

原來不是嬤嬤不要她,而是為了她好,連金絲、冷香和盈光也都是因為這樣才被送走。

「那麼,您說爺兒就是輕憐命定之人嗎?」雖然提出這問題很羞人,但她還是禁不住問起,小女兒家的嬌態表露無疑。

見她這模樣分明是春心大動,天機老人含笑問著:「那你告訴爺爺,你會不會一直想跟你的爺兒在一起?一和他分開就很想他,一見到他心兒又怦怦亂,靠近他……唷--那簡直喘不過氣嘍!」天機老人邊說的同時,輕憐跟著不斷點頭,臉頰也愈來愈熱。

「那不就得了?」天機老人彎身看著輕憐一臉癡迷,故意調侃著,「嘖嘖,都已經分不開了,還不是命定中人是哈?」

「爺爺……」輕憐不依地撒嬌著,天機老人更是火上加油。

「對對,就是要這樣,把你家爺兒哄得軟趴趴的,乖乖收回他的熊爪!」輕憐一臉疑惑,不知他話中含意。見她傻呼呼的,天機老人收起了說笑的心情,說出他前來的目的。

「憐丫頭呀,你的爺兒心裡打了很多結,要等他自己慢慢解開,這段期間你可要有些耐性……」

「結?」輕憐想起武勁那天不經意流瑤的脆弱,還有那聲喊得如此無助的「娘」,「那……輕憐該如何幫他?」此刻,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,幫他打開心結。

「唉……」天機老人輕嘆一聲,心疼地望著她,「你自己的心結都尚未解開,怎麼幫他呀?」這孩子心裡的苦他都知道,也是因為這樣,才會讓她封閉自己,不與人打交道。

被說到痛處,輕憐臉色一黯,低頭默不作聲。

天機老人見她又要縮回殼裡,趕緊轉移話題。

「哎呀,爺爺都忘了……」天機老人接著往屋後走去,輕憐跟隨在後,發現空地上多了個籠子,裡頭竟然關了好幾隻白鴿。

「別誤會,這可不是幫你們加菜哦……」見她臉上浮現喜色,天機老人知道她又開始盤算該如何將這些鴿子做成盤中飧,趕緊讓她打消念頭。

「那爺爺為何帶來這些鴿子?」輕憐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,模樣極為俏皮。

天機老人若有所思地看著改變甚多的她,一則以喜!一則以憂,但還是故作輕鬆地說:「你這兒路途遙遠,爺爺來一趟都快廢了半條命,只好帶來這些信鴿,若你有事想聯絡爺爺或嬤嬤,就將紙條繫在鴿子腳上,它們很乖,會將資訊捎來給我們。」事實上,他算到近日輕憐會遭遇一些難關,今兒個才會親自跑這一趟。

見天機老人這麼關心自己,輕憐忍不住紅了眼眶,上前抱住他。「爺爺,您對輕憐真好……」

「乖孩子。」這孩子從不和人接近,現在居然主動抱他,表示她的心胸已經慢慢開敞……天機老人拍拍輕憐的背,欣喜地想著。

「好啦!爺爺該走了,省得遇上你家爺兒。」

「您就留下來用膳嘛!爺兒一直問您的事,還問我怎會那招什麼『幻步仙蹤』?是不是您教的?」她單純地只想幫武勁解除疑惑,並讓他認識她所敬愛的爺爺。

「哦,是嗎?」那小子果然識貨,看得出這門已失傳的武功,不愧是武學世家。「改天吧!眼前還有更棘手的事等著爺爺處理呐!」天機老人無奈地搖頭。

見他要離去,輕憐開始依依不捨。「嬤嬤可好?也退有館裡的其它人……」

天機老人的臉色更加沉重。「唉!還不是你們這些丫頭的事……」

「怎麼啦?」輕憐雖和『馭奴館』其它姊妹沒交情,但離開後卻對館裡的事相當關切。

「算了,你只要好好照顧自己,別讓爺爺操心就好了,知道嗎?」天機老人揮揮手,跟著往山下一躍,瞬間失去蹤影。

「爺爺……」含淚望著天機老人消失的方向,輕憐心底除了不捨之外,更溢滿感動。

以前她只會將別人摒除門外,如今她才發現世界如此寬廣,自己擁有的關懷如此豐盛……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43 PM

第七章

好不容易盼到太陽下山,輕憐備好晚膳,對著門外望穿秋水。

她好想告訴武勁爺爺來過的事,好想告訴他好想他……

但是,最後這句話她大概說不出口吧?輕憐不自覺地輕吐舌尖,笑得有些嬌惑、渾然不知武勁在一旁凝望了她好久。

武勁回家的心情同樣急切,今天應太子召喚去了趟皇宮,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地飛回家裡,連關長風都察覺他的心不在焉,還抓住機會嘲笑他。

哼!那傢伙近來春風滿面,該是吃了窩邊草,將那個冷冰冰的護衛給吃了……

見關長風臉上總是堆滿幸福笑容,武勁只覺刺眼,但一回到家瞧見輕憐嬌惑地傻笑著,他臉上卻不自覺洋溢同樣的笑容。

他有些瞭解關長風的心情了……

輕憐一抬頭,瞧見武勁正瞅著她笑,忘情地起身奔向他,臉頰不斷在他懷裡磨蹭著。

「怎麼啦?」他雙手環抱著嬌小的她,柔聲問著。

「沒有啊……」輕憐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衝動,羞得不敢抬頭,只得顧左右言他,「你身上的味道……很好聞。」

「哦?原來你喜歡爺兒身上的汗臭味……」知道她害羞,武勁故意逗她。

輕憐趕緊搖頭,「不是啦!爺兒身上有風的氣味……」打從她上山就愛上這味兒。

有點冰冰甜甜的味道、就像夜風輕拂。

「爺兒倒比較喜歡你身上的氣味……」武勁低下頭,將鼻子湊近輕憐的髮梢,深深汲取不知該如何形容的髮香,「好香,好惹人憐,憐兒……」

察覺耳畔他的心跳得愈來愈強勁,意識到他的意圖,輕憐趕緊推開他,「用膳了,我去端菜……」她對他羞澀一笑,趕緊轉身入了灶房。

武勁笑著搖頭,卻察覺空氣中有些微小的變化,似乎有人來過…他仔細搜尋著屋內,一切都還依舊。

此時輕憐正端著菜飯入廳,忙著為他添飯。

「今天有人來過嗎?」武勁觀察著她的表情,只覺她今天笑得別開心。

「你怎麼知道?」輕憐感到十分詫異,但她無所隱瞞,坐下後便急切說著:「爺爺來過,本想留他用膳,但他急著走……」

「你的天機爺爺?他來做什麼?」這半山少說有好幾丈高,這位天機爺爺非但能布下高明的陣勢,輕功還如此了得,武學修為自然比他高上許多。只是,尚不知對方的底細,自然有所警戒。

「爺爺來看……我好不好……」她本想說「看你對我好不好」,但一見他直盯著自己,又不好意思開口。

「你都是我的人了,有什麼好看的?」見她看到爺爺如此開心,他還真有些不是滋味。

這『馭奴館』的人未免太矯情吧?把人賣了才來關心……武勁不免為輕憐抱不平,她卻急著幫『馭奴館』說話。

「你別這樣,爺爺和嬤嬤都很關心我,是我自己太封閉……」她慢慢能夠面對自己的弱點,這是離開『馭奴館』之後的體會。

「如果關心你,為何公然將你拍賣?」這個傻女人,被賣了還感激賣她的人!

她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。「爺爺說,金絲、冷香、我還有盈光個性都太奇怪了,金絲太兇悍,冷香太冷情,我太膽小,盈光太愛錢,所以到了二十歲還留在『馭奴館』。如果我們不離開,就不會找到……」對於「命定中人」這四個字她實在很難啟齒,所以含糊跳過,「所以嬤嬤才急著將我們送走,是為了我好……」

武勁沒錯過她的避重就輕。「你說找到什麼?」莫非冷香進宮的目的為了尋找什麼?這是關長風急於知道的事,也是他當初調查『馭奴館』的初衷。

輕憐不知如何說出那羞人的答案,只得隨便撒個謊。「就是找到……治好我們毛病的方法啦!」

她的隱瞞讓他臉色一沉。「我說過,不准你有事瞞著我。」

他的態度讓輕憐眼眸跟著一黯,更覺不能說出事實。「我說的是真的……沒有瞞你……」她低垂著頭,更顯得心虛。

「最好是真的。」武勁更覺她的表情有問題,對她的隱瞞也感到不悅。兩人都這麼親密了,她也似乎對自己有情,卻對他不夠坦白,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。

對輕憐投以警告一瞥後,他隨即放下碗筷走出後門。見他似是生自己的氣,輕憐望著他的背影,眼眶一紅,淚水跟著滑落。

武勁走到屋後空地,瞥見角落多出的鴿籠,更覺心煩氣躁。

這些信鴿應該是那個天機老人帶來的,他到底有何目的?一個女人家哪需要用到這玩意兒?分明是通風報信所用……武勁不斷猜測著,但又不願相信那麼單純的她會有何意圖。

「該死!」他用力一揮,將鴿籠打翻在地,門戶頓時大開,幾隻白鴿紛紛從破洞中飛出。

他必須斷了她對外的聯繫,若天機老人找得到這地方,「那個人」自然也找得到,或許,他們根本是一夥的……

武勁緊捏著拳頭,如果那裡頭裝的是他的過往,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它捏碎!

他望著屋裡的燈火,心想著她肯定又哭了。

克制住想回去安撫她的腳步,他轉頭步向小水潭,決定讓自己冷靜一下。

再回到屋裡,武勁還是自然地走回兩人共眠的房問。

一進房,被窩裡傳來的悶聲啜泣讓他心裡的武裝頓時瓦解。他輕嘆一聲,悄聲走近床沿,掀開錦被,輕憐正淚眼婆娑地看著他。

「爺兒……」膽怯的語氣飽含委屈,令武勁心頭一陣揪緊。

他一伸出手,輕憐就飛快地投入他懷裡,「爺兒……別生我的氣……」

「你這個傻瓜!」一見到她可憐兮兮的模樣,再多的氣也消了。

「我沒有說謊……爺爺說……我一定要離開『馭奴館』才會找到…命定之人……但我不敢告訴你……怕自己只是……一廂情願……」她伏在他懷中抽噎,斷斷續續道出之前不敢說出口的話。

「我知道……傻瓜!」武勁捧起輕憐哭花的臉,忙著吻去上頭的淚珠,嘆息般地低喃著:「你不是一廂情願,因為我也有同樣的感覺……」

像是聽到天大的好消息,輕憐睜大眼眸,一臉難以置信,嬌憨的模樣讓武勁忍不住往嬌唇上一啄。「你不相信我?」

輕憐這回是喜極而泣,不住地點頭。「我信……我信……爺兒……」

「還叫爺兒?」武勁撫去滾落的淚珠,故意瞪視著她。

「那……要叫什麼?」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。

「我叫武勁,武功的武,強勁的勁。」他許久沒對他人道出姓名,因為這個姓他根本不屑要。

武勁……好剛強的名字,真是人如其名……輕憐暗忖著,不自覺唉出他的名。「勁……勁哥……」

這聲「勁哥」喚得武勁心底一陣悸動,忍不住將她抱個滿懷,「憐兒……我的小老鼠……」

輕憐忍不住出聲抗議。「嗯……別叫人家小老鼠嘛……」

武勁卻依舊耍霸道。「不管,我就喜歡這稱呼,小老鼠……」

「那你就是一隻大山貓,好凶的那一種!」輕憐嘟著嘴抗議。

見她懂得反擊,武勁不禁笑開懷。「美食當前,那我這隻大山貓就不客氣了!」他接著開始獸性大發,準備將眼前的小獵物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。

「啊……不要……好癢……」

孤寂的兩顆心從這刻開始認定了彼此,從未付出的情感再也克制不住地泛流,寂靜的山林頓時多了一雙神仙伴侶。

「終於完成了!」輕憐發出好大一聲驚嘆。

她望著手中剛縫好的男靴,大得像艘小船似的,不免擔心是否合武勁的腳,雖然之前她曾偷偷量過他的腳型。

而且,縫合處似乎有些歪七扭八、終究不及外頭買的精緻,畢竟針黹不是她的強項。

「不知道他喜不喜歡……」對著靴子左看右瞧,她接著脫下繡鞋將小腳丫套進去,靴子幾乎高到膝蓋處,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鞋,看得自己都覺好笑。

「好舒服耶……」特地加了毛皮的內裡穿起來好溫暖,她想像著武勁穿上它時應該也有這樣的感覺,尤其冬天腳步近了。

端詳了老半天,她決定先將靴子藏起來,等武勁回家後給他個驚喜。

她接著走到屋後菜園想摘取晚膳的食材,忽然一陣風起,回頭時身後卻站了一個人。

輕憐被這不速之客嚇壞了,她趕緊躲在一旁的樹幹後頭,渾身不斷地顫抖。

怎麼辦……怎麼辦……還不到勁哥回家的時刻……

她戒慎地望著不遠處的白髮老者,只見他慢慢走向自己,她正打算拔腿往林子跑去,卻感覺腳軟。

勁哥說這山林有幾丈高,若非輕功了得絕不可能上得來。那麼,眼前這個陌生人武功一定十分了得,不在勁哥之下……她怎麼逃都沒用!

嚴肅的老者試著露出慈藹笑容。「小姑娘,別怕,老夫不會傷害你。」語氣雖然和善,但他深鎖的眉頭和一臉的威嚴,還是令輕憐懼怕不已。

她雖膽小,但仍鼓起勇氣問著:「你……有何……貴事?」武勁不在,她必須守護這個家。

「老夫叫作武騫,是『絕劍山莊』的主人……」武騫說得輕柔,臉上流露難得的慈愛,「想請問小姑娘,武勁是否住在這兒?」

「勁哥……不在家……你和勁哥……有何關係?找他有什麼事?」原來是找武勁的。他也姓武,而且看來有些面善……

「老夫正是他的……親爹。」武騫輕嘆一聲,接著低喃:「雖然他不願承認……」

「親爹?」難怪他和武勁有些相像……見老者一臉黯然,又是武勁的爹,輕憐不自覺放下心防,但一時仍無法克服心頭的恐懼。

「可是…勁哥不在……他約莫……太陽下山時分才會回來……」

「沒關係。」武騫原本也沒打算見到兒子,以免當場發生衝突。他慈愛地端詳著輕憐,只覺這小姑娘給人的感覺好熟悉。

「小姑娘,你叫什麼名字?」

「我……叫作……輕憐……」因為是心上人的爹,她單純地覺得沒什麼好隱瞞。

「那你……和勁兒成親了嗎?」如果這樣,她便是他的媳婦兒,武騫不禁露出滿意的神色。

輕憐卻搖搖頭。她從未想過兩人在一起應該要成親這件事。

「唉……這孩子……」武騫不免為輕憐抱屈,接著想起那雙怯生生卻我見猶憐的眼眸像淮了,「你長得好像……真像呀!」

輕憐怯怯地問:「老伯……您說……輕憐像誰?」

「像我的娘子,勁兒的娘。」想起摯愛的娘子,武騫不自覺露出寵溺的笑容。但這笑容很快凝結,他接著又輕嘆一聲。

「勁哥的娘……在哪兒?」她記起武勁那次的失常,顯然很想念娘親。他從未提起家裡的事,她也不敢問,只是沒想到他的爹娘都在,但他怎會獨居在這荒山野嶺間?

「他娘……因為思念兒子過度……病倒了。」武騫說出前來的目的,「老夫這次來,就是為了勸勁兒回家一趟。」

「那勁哥……知道此事嗎?他若知道……一定會趕回家見他娘的!」

武騫卻無奈地搖頭。「未必……」

「但他……應該是很想念他娘的,我感覺得出來。」輕憐說得肯定。

武騫一臉感激地望著她,「你真是個善良的小姑娘,但勁兒對我和他娘有心結,他恨我,所以不願意回家。」

「恨你?」怎會有人恨自己的親爹呢?雖然娘拋棄了她,但她一點都不恨娘……

「此事說來話長……」武騫對她一笑,「輕憐姑娘不請老夫進屋裡坐坐?讓老夫喝口茶,再為你說一段陳年往事,可好?」

「哦!」輕憐這才想起自己的失禮,她慢慢地從樹幹後走出,始終和武騫保持距離,「請……進屋……」

手忙腳亂地湖好一壺熱茶,再端上自己做的桂花糕上桌,她才遠遠地坐在角落。

「嗯……輕憐姑娘好手藝!」武騫嘗了一口桂花糕,忍不住讚嘆出聲,「你的桂花糕和勁兒他娘做的味道好像。」

「勁哥……也喜歡吃桂花糕……」輕憐笑得羞赧。武勁第一次吃到她做的桂花糕,雖沒說什麼,但他臉上的感動令她難忘。

「當然了,他從小就愛吃……」武騫陷入回憶中,不覺露出慈愛的笑容,「他總愛窩在灶房偷吃剛出爐的桂花糕……」

「真的?」一提起武勁,輕憐雙眸忍不住發亮,忘卻了恐懼。

「是呀!他從小只愛黏著他娘,還會幫忙洗碗,是個貼心的好孩子……」

「既然這樣……為何他和娘親以及老伯會有心結呢?」聽來是個幸福的家庭,有什麼深仇大恨逼得他不願回家?

武騫啜了一口茶,接著緩緩道出難以磨滅的往事。

「勁兒的娘叫作惜娘,自小便是武家的灶下婢,她是個極為害羞的女孩,終日喜歡研究廚藝,最後成了廚娘……」輕憐專注聽著,只覺他口中的女孩跟自己好相似。

「當時,我剛從外地習藝回來,接手成為『絕劍山莊』的主人,同時迎娶了指腹為婚的未婚妻,卻偏偏讓我遇到惜娘,一眼就被她吸引,這就是所謂的『一見鍾情』吧!」想起惜娘含羞帶怯的笑容,武騫一臉的溫柔。

「都怪我太自私,儘管惜娘為了顧全夫人的面子不願接受我,但我還是急於將她占為己有,當時並沒有想太多。後來,勁兒出生了,我一直想納惜娘為妾,但她卻甘於當個廚娘,而且我的夫人以死相逼,因此他們母子便委身於灶房。因著我的吩咐,下人們不敢看輕惜娘母子,我也放心地四處遊歷,壯大『絕劍山莊』的名號,誰知道,這竟是他們母子悲慘日子的開始……」武騫努力眨著泛紅的眼眶,端起茶壺為自己加滿茶湯。

「這段期間,我的夫人對惜娘母子百般凌虐,三更半夜要惜娘起身煮宵夜,終日沒有一刻得閒,甚至無法好好就寢,勁兒更是她的眼中釘,打從他八歲起便天天一個人負責洗山莊所有的碗盤……總之就是嫉妒轉成仇恨。而我經常不在家,莊裡的奴僕也對夫人有所忌憚,沒人敢告訴我,直到勁兒十五歲那年……」武騫頓了一下,轉身看向輕憐,她早已淚流滿面。

他悄悄露出欣慰的笑容,繼續說下去。「有次,夫人故意找喳,說是惜娘在菜裡下毒想毒死她,便命人將惜娘綁起來,發瘋似地鞭打她。眼看娘親就要被活活打死,勁兒奮力將夫人推開,她重心不穩地往後一跌,後腦勺撞上桌角,頓時血流如注,於是更加氣憤難耐,命人將他們母子活活打死。勁兒因此背著娘親,在幾個看不過去的下人掩護下逃離山莊……」武騫哽咽了一下,連忙擦拭眼角的淚水,輕憐則是哭花了臉。

「等我回到山莊,夫人忙著告狀,那些僕人則是偷偷稟告真相,我才知道他們母子這幾年受了多少苦……之後我不顧一切休妻,也從此封閉山莊不過問世事,並開始尋找惜娘母子。一年後好不容易在個小村落找著,但勁兒……已經恨我入骨……」想起這段悔不當初的往事,武騫更自覺對兒子的虧欠。

「我懇求他們母子的原諒,惜娘因為愛我,願意跟我回莊,但勁兒卻怎麼也不肯,並和他娘起了衝突,之後就離家不知去向……這些年,惜娘一直感到對兒子有所虧欠,終日以淚洗面,身子也愈來愈差,一直說著:只希望在死之前能見兒子一面……。」

想到愛妻的苦楚和病情,武騫忍不住老淚縱橫。

輕憐更是放聲大哭,「勁哥好可憐…他娘親也是……嗚嗚……」她可以瞭解那種想見親人卻見不著的痛苦,就像她對娘親的思念,「勁哥……其實也想念娘親……他也是呀……」

她終於知道天機爺爺所說的結是什麼了,原來勁哥的心裡有這麼多苦,難怪他經常愁眉不展……因為思念,想見卻又不敢見的矛盾在他心裡掙扎,最後變成恨……

見輕憐哭得傷心,武騫知道兒子終究找到了幸福,他也找對人了。「老夫這次前來,也沒有把握勁兒願不願意回家一趟,所以……」

輕憐趕緊拭去淚水,看著欲言又止的老人。

「所以想請輕憐姑娘幫忙……勸勸勁兒回家。」武騫知道她心地善良,一定肯幫忙,他有這個信心。

輕憐則猛點頭,「我會的……我會勸勁哥回家……」如果能解開他心中的結,要她怎樣都願意……

「乖孩子,謝謝。」武騫起身慎重地向輕憐彎腰致謝,她趕緊趨前制止。

「別這樣,老伯,這是晚輩該做的事……只怕,輕憐無法幫上忙……」

聽完故事,她發現自己不再懼怕眼前的老人。

她會盡全力說服武勁,但他是否聽得進去,她卻沒有多大的把握。

「我知道這孩子有多倔,但他娘等不了多久了……如果勁兒不願意,還有個方法,就看輕憐姑娘是否願意幫到底。」武騫試探著。

「什麼方法?」

武騫隨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輕憐。

「這是波斯來的迷藥,無味無嗅,只要一滴,足以讓一個大男人昏睡三日。」

「這……」輕憐這才瞭解他的意思,瞪大眼睛望著瓷瓶卻不敢接手,彷彿那是致命毒藥。

武騫只好將瓷瓶置於桌上。「沒關係,老夫不強迫輕憐姑娘,只是請你先收下來,再考慮看看。」武騫望了一下天色,此時太陽已然西斜。

「老夫該走了……」

他知道此時不宜和兒子見面,以免得到反效果。「如果輕憐姑娘成功說服勁兒,不論用什麼方法,到時勞煩你在門邊的樹梢繫上紅巾,老夫自然知曉。」他只能將希望寄託在輕憐的身上。

「嗯!」倉皇的目光依舊鎖定瓷瓶,輕憐回答得漫不經心,渾然不知老人何時離開。

最後她還是將瓶子收進懷裡,忐忑地走向後院準備晚膳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44 PM

第八章

一如上回那般,武勁一進屋裡便察覺不對勁。

「你爺爺又來了嗎?」能飛上這座山的人大概只有那位天機爺爺,「他又來做什麼?」上回都是因為他惹得兩人不愉快,武勁實在不喜歡旁人打擾目前這種平靜的兩人生活。

輕憐將飯碗放在他面前,遲疑地望著他,「不是爺爺……」

「那會是誰?」武勁扒了一口飯隨即放下碗筷,等著她說下去。

見他臉色凝重,輕憐不知該不該開口,武勁卻皺眉催促著。「你快說呀!」事關她的安全,他難免緊張。

「是……你爹。」

輕憐話一出口,武勁便臉色丕變。「我沒有爹!」

「可是……老人家說他叫武騫……是你爹……」沒想到他連親爹都不想認,而且一副仇視的態度,她有不好的預感。

「他不是我爹!」武勁猛地起身,雙手往桌案用力一拍,飯碗隨即裂成兩半,桌案卻完好無缺。

「他跟你說些什麼?」天機老人剛來過,那個不負責任的老頭後腳就跟來,他不免懷疑這時間未免太巧麼口了。

輕憐被他的火氣嚇得跳起來,瑟縮地靠著牆壁。她感覺自己正惹惱一頭公熊,但她已經答應武騫,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。

「老伯說…你娘病得很重…因為思念你……希望你能回家……」聽到這句話,武勁身子震了一下,她知道他不是不在乎,只是一時跨不過仇恨那條線。

「我沒有家!」武勁孩子似地賭著氣,輕憐卻看到他眼神的脆弱和壓抑,心疼的淚水止不住地泛流。

「老伯說……以前的事……他很後悔……希望能看在你娘的份上回家一趟,讓她了一樁心願……」她緩緩走近他身邊,試著勸他,「你娘一定很想你……你也一樣想她……不是嗎?」

她伸出手輕撫他的背,武勁卻兩手反抓住她的手臂,冷冽地說:「你懂什麼?別以為和我上過幾次床,就自以為瞭解我!你不過是我買來的女奴。有什麼資格插手我的事?」

不願被碰觸的傷口卻輕易被揭開,逃避了好幾年的心事被一眼看穿,他氣她的多事,氣她背著自己進入他的過往,氣她幫那個他所痛恨的人說話……

「我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是,但我不願意見你將來後悔……」雖然他說得絕情,但她卻更心疼嘴硬、心軟的他,「我也很想見我娘……如果知道她在哪兒……」想起自己的遭遇,她不覺哭得悲切,也讓武勁稍稍放鬆手下的力道,但仍不願和仇恨妥協。

「我警告你別再自以為是……」用力推開她,他的眼神帶著威脅和冷酷,如當初所見那般,「還是,這原本就是你的目的?」之前對她的疑慮還沒完全消除,懷疑的火種藉此死灰復燃。

「啊?」輕憐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,隨即急切地否認,「不……我沒有……」

「沒有最好……」武勁審視著她的眼神,卻只瞧見她眼底的一傷和……憐憫,而這是他最不需要的。

「不准你再和他有任何接觸,也別試圖改變什麼,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莫及。」他搖下狠話後便走出後門。

「勁哥……」見他又縮回自己的世界,好似之前的恩愛只是一場夢,輕憐只覺得好悲傷、好無力……

是她太自不量力,自以為能說服他,但是在他心裡,她始終是他買來的女奴,沒有絲毫分量。

原來……她什麼都不是!

武勁獨立崖邊,任由冷風吹亂了髮,但更亂的卻是紛擾的心。

娘……病了?

這個消息像無數根細針,扎得他心頭一陣陣發疼。

他的娘,總是默默承受不合理的對待,從不曾聽她怨過、恨過,柔軟得像塊一豆腐,任何人都能隨意踐踏。

但這樣的她,卻選擇那個害她差點沒命的男人,不顧兒子的反對,所以他怨她,更恨那個害他們母子過著非人生活的男人。

他曾發誓,只要她繼續待在那個男人身邊,他就不會見她……但是,她卻病了,為了思念兒子……

以為冷硬的心毫無所覺,卻開始感到疼痛,意志跟著動搖。

十年了,他像個孤兒四海為家,機緣巧合之下在這半山處遇上恩師,習得高深的武功。

他的實力夠強了,足以對抗任何強敵,再也不是當年飽受欺陵的小男孩。他以為自己夠堅強,但內心深處的他始終是個孩子,一個渴望慈母懷抱的孩子!這是他今天才肯面對的事實。

只是,他無法原諒那個男人,偏偏他又是娘親最愛的人……

武勁望著眼前無止境的黑暗,心裡陷入天人交戰,渾然沒有察覺遠處凝望著他的眼神。

孤鷹般寂寞的身影讓輕憐不覺鼻酸,將心比心,她看出他內心的掙扎和渴望,這樣的他讓她好心酸。

如果恨意讓他駐足不前,等到無法挽回之後肯定會後悔的……既然他無法下決定,就讓她推他一把吧!

明知這樣做的後果為何,但她願意承受,為了他……這是她愛的表現!

輕憐抹去淚水,摸摸懷裡的瓷瓶,悲傷眸子裡浮現了豁出去的決心。

她悄悄走回小屋,從櫃裡取出為他縫製的靴子放在桌上,纖指觸摸著柔軟的毛皮。

這將是她為他縫製的第一雙靴子,也是最後一雙吧……想著想著,淚水又忍不住滑落。

她趕緊拭去淚水奔回房裡,心想他今晚大概不會進房了,以後也是……

匆匆上了床,她將自己悶在錦被裡,不敢哭出聲。

武勁回到屋裡,眼神不似之前的茫然,似乎有了決定。

一進門便瞧見桌上的靴子,他緩緩拿起靴子,瞧見上頭的一針一線,心裡不自覺湧出絲絲愧疚。

當初為她帶回這些毛皮,是想讓她為自己縫製保暖的衣物,沒想到她竟是幫他縫製靴子。上頭的縫線雖不平整,但他的指尖卻能觸摸到她的用心,這令他感動不已,也為方才對她的指控和刺傷感到愧疚。

他坐下來脫去腳上的靴子,再套上新的,訝異它的合腳和舒適。她是何時量的腳型,怎會如此合腳?

穿上它走了幾步,欣喜靴子的舒適和輕盈,他的腳步不自覺地走向她的房間。

一進門,隱忍的悲號傳進耳裡,他快步走近床沿,輕輕掀開被褥,輕憐抬起紅腫的眼眸看著他,訝異他會進房。

她隨即起身衝入他懷裡,並吻上他的唇,如此急切火熱。

「勁哥……勁哥……」她癡迷地喚著他,彷彿這是最後一次喚他的名,身子不斷在他身上磨贈。

「憐兒……」她第一次的主動令武勁喜出望外,雙唇也跟著熱切地回應。

「勁哥……抱我……抱我……」她急著解開他的衣襟,隨著聲聲呼喚,淚水也不斷滑落。

她有預感這是最後一次抱他,當他的女人……

「憐兒……你怎麼了?」武勁因她異常的熱情感覺有些不對勁,因為她臉上流露著濃濃的愛意……以及悲傷。「方才是我不對……」

以為她的悲傷來自他的氣話,正想懇求她的原諒,雙唇卻被急切的嬌唇所佔據。「什麼都不用說……只要抱我……」

聲聲的催促讓武勁再也無法克制,兩三下便剝除她身上的衣物,開始以唇舌膜拜她的每一時肌膚,溫柔得令她熱淚盈眶。

當他輕柔地進入她時,她直直盯進他的眼眸,想將心愛的男人看個清楚。她撫著他汗濕的臉頰,深情款款地說:「我愛你……好愛你……」說著,淚水便滑落眼角。

「我知道。」他俯下身吻去她的淚,緊緊抱著纖細的嬌軀,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裡。

「啊……勁哥……快一點……要我……啊……」像是沒有明天一般,她熱切地迎合著他,毫無保留地奉獻出身心。

黎明還是來了。

輕憐撐起酸疼的身子,就著曙光細細地將武勁的睡臉看清楚,將俊挺的鼻樑、厚實的雙唇一一刻畫在心底深處。

她忍不住印上他的唇,武勁下意識地將她攬進懷裡,囈語般地說:「別走……」他拿回主動權,將她吻得喘不過氣。

「你再睡一會兒,我去準備早膳……」不捨地離開溫熱的唇,推開纏繞的手臂,她急著下床。

套上繡鞋時,她看到一旁的靴子,感到既欣慰又心酸。

他迫不及待套上她所縫製的靴子,如同她將那支髮簪當成寶貝一般,重的便是那份想為對方做些什麼的心意。

只是,當他察覺她接下來所做的事,也會瞭解她的心意嗎?見武勁將鼻息湊近她的枕邊又睡著了,輕憐忍著淚水匆匆換上衣物,灶房準備早膳。

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。

「嗯……真香……」武勁一進大廳,粥香撲鼻而來,令他胃口大開。

他只覺這一覺睡得極為安穩,醒來腦子也清明許多。

「快……來用早膳。」輕憐回頭望著他,試著露出笑容,卻顯得僵硬。

武勁一把將她攬入懷裡,鼻息湊近她的頸間,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馨香。「我只想吃了你……」說著雙手已開始在她身上游移。

才離開一會兒,他已經開始想念她的身子…

「別這樣……快來用膳……粥快涼了……」輕憐推開他,語氣有些泣然欲泣,令武勁有些疑惑。

或許還為昨天他的話生氣吧?

不願從她身上離開,他決心賴皮。「不吃……除非你餵我!」他以為只要哄哄她就沒事,因為她愛他呀……

「這麼大了……還要人餵……」她的語氣輕柔卻顯得不自在,武勁知道她只是害羞,更像個孩子纏著她。

「勁哥就是要小憐兒餵……」他接著在她身邊坐下,真像孩子那般張開口。

輕憐不懂他今天怎麼特別好心情,昨晚還發那麼大的脾氣說……

「真拿你……沒辦法……」她只好端著他的碗,極力壓抑著雙手不要發抖,拿起調羹舀了一口鮮雞粥,放在嘴邊細心吹涼。

武勁望著她,衷心地說:「你以後肯定是個好娘親。」他不禁想像她餵養著他們的孩子的情景,該是如此地細心溫柔,就像他娘……

輕憐雙手抖得厲害。「別……別吃了……」正想放下調羹,武勁卻抓起她的手將粥往口裡送。

「嗯……果然有娘的味道。」

他已經決心去見娘了,這是昨晚回屋裡前做下的決定。今早他更肯定這樣的想法,這是輕憐給他的勇氣。

而且,他要讓娘親見見他自己挑選的媳婦兒,她一定會誇讚兒子的眼光。

不過他必須將這邊的事了結,決定今早先去和太子打聲招呼,再告訴輕憐,至於太子委託的事,只能靠他自己解決了。

拋開心頭的包袱,他感覺心情特別暢快。「啊……我還要……」他又張開口,要輕憐再餵他。

連續餵了幾口後,她倏地起身不敢看他。

「剩下的你自己吃……我去忙別的……」

「別走!」武勁拉住她的手,只覺她今天有些異常,決意問個清楚。

但當他起身時,忽然感覺一陣暈眩,她的臉在眼前不斷搖晃。

「這……到底……我怎麼了……」他趕緊坐下來並難以置信地望著她,輕憐則一臉愧疚,淚水從驚慌的眼眸滑落。

武勁這才意識到發生何事。「你……下藥……」

輕憐趕緊退後一步,滿懷歉意地哭喊著:「原諒我……我必須這麼做……」

武勁極力撐起意志起身,眼神充滿怒意地指著她:「你……背叛我……」她竟辜負他的信任?

「勁哥……原諒我……」輕憐哭得悲切,卻不後悔自己的決定,「我不要你將來後悔……我愛你呀……」

她慢慢退回牆角,因為他的眼神像是要殺了她。

「你……背叛我!」武勁咬牙切齒地說著,撐起最後的力氣掀起桌案,否則他會掐死眼前的背叛者。

他將她逼進牆角,心裡充斥著恨意,壓根聽不進她的解釋。

「我……不會原諒你……這輩子都不會……」他想要抓住她,無奈暈眩感愈來愈強烈,最後他再也支撐不住,整個身子往後倒下。

「勁哥!」眼看他就要倒向被掃落的殘羹破碗上,輕憐趕緊奔向前扶著他,卻無法支撐他的重量而跌坐在地,連雙腿被碎片割傷也不覺得疼。

手指輕撫著陷入昏迷的他,淚珠不斷滾落在黝黑的臉龐。「勁哥,別怪我……別怪我……」

他昏迷前的眼神充滿了恨意,她想起他之前的警告。背叛,對他來說是不可原諒的罪,他憤恨的眼神直接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。

但她還是不後悔,若能解開他的心結,讓他這輩子沒有遺憾,要她下地獄也毫無怨尤……

想到時間緊迫,她用衣袖擦去他臉上的水珠,也擦乾自己的,並在他唇上留下最後一吻。

起身奮力將他拖到乾淨的角落,輕憐奔入房裡從衣櫃找出一條紅色的絲巾,將紅巾繫在門邊的樹梢上,如武騫交代那般。

接著她走回武勁身邊,讓他的頭枕在膝上,默默凝望著他。

武騫很快地上了半山,瞧見大廳的混亂便知道結果如何,接著便發現角落一臉失神的輕憐和她懷裡的武勁。

「輕憐姑娘……」她臉上的絕然令他一陣鼻酸。

輕憐看清來者,知道分離的時刻到了,淚水再度湧出,依依不捨地抱著武勁的頭,淚水沾濕了他的臉頰。

武騫不禁為這一幕動容。「輕憐姑娘,勁兒會理解你的用心,他很快就會回來接你的……」他說得沒什麼把握,畢竟兒子的倔脾氣他很瞭解,但也只能這麼安慰她。

輕憐當然知道她這麼做的後果,如今想太多也沒用,她不捨地放開武勁,拭去淚水起身,催促著武騫。「老伯,您快點帶勁哥走吧,他娘親必然等得心急。」

「謝謝,等勁兒醒來,老夫會對他說明一切,要怪就讓他怪我……」將她拖下水,武騫只覺虧欠。

「千萬不要!」輕憐趕緊制止他,「勁哥對您的成見已夠深了,千萬別再加深你們父子的嫌隙……」她深吸一口氣,勇敢地說:「就讓他以為這是我的主意,反正,我只是他買來的女奴,一個無關緊要的人……」她試著露出不在乎的笑容,但臉上的悽楚卻怎麼也揮不去,只能努力克制著不讓淚水滑落。

「那麼,輕憐姑娘要在這邊等勁兒回來,還是讓老夫帶你下山?」武騫扶起兒子,關切地問。

「這裡已經是輕憐的家,我不會離開的。」雖然知道武勁不太可能回來,但她寧願守著這微乎其微的可能。

而且,這裡充滿了兩人的回憶,她怎麼也無法割捨。「只求老伯盡力解開勁哥的心結,你們一家人早日開心團聚。」

「好,好孩子……」武騫為她的懂事感到欣慰,「希望輕憐姑娘有天能改口喚老夫一聲爹,早日為咱武家開枝散葉。」輕憐只是笑著搖頭,不讓淚水滑落。

「那你自己多保重。」武騫馱起兒子沉重的身體,往屋前的懸崖一躍而下。

望著愛人的身影消失在迷霧間,輕憐這才敢讓淚水滑落。

「勁哥……」全身的力氣被抽乾,她跌坐地上痛哭失聲,口中不斷呼喚所愛,「別恨我……不要恨我呀……」正當她揪緊心臟哭得肝腸寸斷之時,小腹卻傳來陣陣痛楚。

「啊……」她疼得彎下腰,感覺一股熱液由私處湧出,由大腿直泄而下,灰色布裙接著印上一點紅暈,接著擴散成一片……

輕憐不知所措地望著觸目的紅潮,感覺有什麼很快地從她身體流出,她的身子感到莫名的空虛和悲傷,最後力氣也慢慢流失……

「勁哥……救我……」她無助地望著灰暗的天空,跟著不支地倒在血泊之中,瞪大的眼眸裡只見到一片蒼茫。

她要死了嗎?失去了他,或許對她來說,這是最好的結局。

「勁哥……」低聲呼喚著所愛,感覺雲霧進了大廳,她整個人被罩在霧裡,跟著眼前一黑。

「哎呀,怎會這樣?」天機老人一上半山,便發現倒在血泊裡的輕憐以及一屋子的混亂。

這陣子剛圓滿處理好冷香和太子的事,輕憐這邊也看來平靜,盈光那丫頭那麼精明,應該不用他擔心,原本以為可以不用為這些丫頭奔波了,前天他帶給輕憐的那幾隻白鴿卻都飛回『馭奴館』。

在燕嬤嬤的催促下,他老人家連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,連飛帶翻地又上了半山,沒想到情況比他預期的還糟。

「憐丫頭,你醒醒啊……」他趕緊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塞進輕憐發紫的唇間,硬是讓她吞下救命的藥丸,「糟了!得趕緊送她下山……」見輕憐的臉上一片慘白,他趕緊抱起沒幾兩重的身軀,使出輕功往山下飛去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45 PM

第九章

「這可怎麼辦呀……」

燕嬤嬤望著臉上毫無血色、依舊未醒來的輕憐,心疼地猛掉淚。「上回是冷香只剩半條命回來,這回輕憐看來連命都快沒啦!」天機老人也很無奈,「還有救啦!你師父我可是貢獻了一顆寶貴的續命丹。」還好他到得早,不然這條小命肯定葬送在荒郊野外。

「您上回不是說那個小子對咱輕憐還不錯?這回怎麼任由她一個人待在山上,肚子裡的孩子沒了,連小命也差點不保?」燕嬤嬤忍不住對師父抱怨。

上次師父回來後,說輕憐不但變得圓潤,人也開朗許多,她才稍稍放下心中大石,怎麼過了不到半個月,人是帶回來了,卻只比屍體多了口氣息?

「我怎知道?」前陣子聽聞久未現身的『絕劍山莊』主人出現在京城,他就有些不好的預感,才會上山走那麼一趟。

十年前武騫封莊不再過問江瑚之事,沒人知道詳細原因,只知是家裡的因素,這次武騫重現江湖,該是和那把匕首有關。

那小子不是他的親人便是仇人,這會兒武騫可能已經尋上半山,不是帶走那小子,便是殺了他……天機老人暗自揣測著,卻沒對燕嬤嬤提起。

「我好好一個女娃見交給他,卻被弄得不成人樣……下次讓我瞧見那小子,肯定將他打得滿地找牙!」燕嬤嬤握著輕憐冰冷的手幫她取暖,一邊憤恨地說:「早說了不該讓輕憐離開的,都是您一意孤行!」她接著對天機老人投以怨恨的目光,瞧得他如芒在背。

「好啦,小燕子,你就別抱怨了,要師父怎麼做就直說啦!你那眼神……哀怨得有些恐怖耶!」

「不管啦!您要負責將那小子找回來問個清楚,看他對咱們輕憐有何打算!」

「好好,算我怕了你……」天機老人不耐煩地揮揮手,「等憐丫頭醒來再做打算啦!」

輕憐昏迷了三天才醒來。

一發現她又回到『馭奴館』的小屋,她硬撐起孱弱的身子就要下床。

「我……要回……山上……」她氣若遊絲地幾乎說不完一句話。

「輕憐呀,你不能下床啦!」守候一旁的許媽趕緊制止她,燕嬤嬤正端著湯藥進房,連忙擔憂地喳呼著,「哎呀,快點!別讓她腳踩地呀!」

將熱燙的藥碗放在桌上,她幫著將輕憐壓回床上。「傻丫頭,你剛從鬼門關回來,還是給我乖乖躺著,更別想下床,尤其你剛流掉……」許媽對燕嬤嬤使個眼色,燕嬤嬤猛地住口。

輕憐不再急著下床,反倒靜靜地望著她們,泛黑的眼眶顯得憔悴。

「流掉……什麼?」她想起昏迷前的大量失血,像是身體的某一部分被抽走,但不懂那是什麼。

燕嬤嬤和許媽面面相覦,還想含糊帶過。

「就是……你生了場大病……」

輕憐緊抓著她的手,固執地問著:「到底……流掉什麼?」她的聲音和身體都因為激動而顫抖著。

望著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虛弱得不成人形,燕嬤嬤忍不住眼眶泛紅。「你才流掉了……孩子。」說著,淚水隨之滑落。

她認為有必要告訴輕憐這件事,畢竟那是她的孩子。

「孩子……」輕憐低喃一聲,頹然地跌靠床頭,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,乾裂的雙唇不斷低喃著:「我的孩子……孩子……」

「輕憐,你別這樣,難過就哭出來,你別嚇嬤嬤呀!」燕嬤嬤急著搖晃輕憐,想喚醒她的神智。這孩子該是受到太大的打擊,一時失了魂。

纖弱的身子被晃得骨頭似要散了,輕憐才將視線轉回燕嬤嬤臉上,像個孩子般哭泣著:「沒了……什麼都沒了呀!嬤嬤……」

老天為何要這樣懲罰她,讓她同時失去所愛和孩子?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……

她到底做錯了什麼?老天為何不連她也一起收回去,就不用獨自承受痛苦了……

「別哭……乖孩子……別哭……」燕嬤嬤趕緊將輕憐抱在懷裡,像安慰孩子一般搖晃著她,同時輕拍著她的背。「你還有嬤嬤呀!嬤嬤疼你……」可憐的孩子,為何讓她遭受這樣的痛苦?燕嬤嬤不捨地抱著輕憐,一旁的許媽也陪著一起掉淚。

「沒了……嗚嗚……什麼……都沒有了……」輕憐哭得肝腸寸斷,為逝去的愛情和來不及出生的小生命,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…

她這樣算什麼娘親?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!輕憐內心自責不已,寧願自己不要醒來,就不用面對這雙重打擊。

「別哭……你這樣嬤嬤好心疼呐!」燕嬤嬤知道讓輕憐哭出來比較好,但見輕憐哭得肝腸寸斷,她的心也被揪得好緊。

輕憐心中的苦楚化為滴滴淚珠,怎麼也停不了,淚水總有流乾的一天,但心中的痛呢?

武勁同樣陷入煎熬之中。

在陌生的屋裡醒來,他便知道身在何處。緩緩起身調了息,內力絲毫不受影響,可見這迷藥的品質都經過精心選擇。

她……現在在做什麼?是不是將家裡哭成了一個小瀑布?武勁自然想起輕憐此刻的情形,卻隨即甩開不該有的心軟。

在她做出這件事之前,就該想到他之前的警告。做了,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……

可是,當他雙腳套上靴子,被柔軟的毛皮包覆時,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溫柔的眼神和撫觸,冷硬的心也跟著有些許軟化。

他氣自己的優柔寡斷,這是行走江湖的大忌。

穿好靴子,武勁深吸一口氣,起身準備面對逃避多年的心結,房門卻在同一時間被開啟,一張滿是皺紋的容顏映入眼簾。

武勁愣住了。眼前的老婦髮絲斑白,削瘦的雙頰佈滿風霜,眼角下垂了,腰桿也挺不直了……

不!不是她……她不該變得如此蒼老……

武勁慌亂地抗拒眼前的事實,但凝望著他的那雙眼哞依舊沒變,仍然像以前那樣充滿慈暉,總是抱著他流淚,心疼地唉他一聲:「勁兒……」

「勁兒……」蒼老的聲調殷切地呼喚著,將武勁由回憶中拉出,有如黑夜的明燈,將漂泊十年的孤船引進了安全的港灣。

他努力咽下心頭的酸楚,緩緩上前攙扶著進門的老婦,緊緊地將她抱住,喊出十年來纏繞在夢裡的呼喚。「娘……」

十年未聽到的稱呼讓婦人老淚縱橫,惜娘使盡力氣抱住失而復得的兒子,知道他已經原諒自己當年的抉擇。「勁兒…娘好想你啊……」

「是勁兒不好……對不起……」娘親早發的白髮、佝僂的身軀和一身的病痛都是為了他……這一刻,武勁不再怨了。

他就像個孩子般任性,為的只是嫉妒。

當年娘親選擇回到所愛的男人身旁,沒有站在與她共同苦過來的兒子這一邊,因此他嫉妒,無法原諒她的選擇。

如今見到娘親比他印象中還要蒼老許多,而這一切都是他的任性所造成,武勁心裡只有愧疚和侮恨。這一刻,他慶幸自己能再見到她老人家,否則他會終悔一生。

「是娘……對不起你……」惜娘瘦弱的身軀在兒子懷裡顫抖,「你要……原諒娘……當年……」

「別再說了,娘。」武勁連忙制止娘親說下去,「一切都過去了……勁兒再也不會離開您身邊……」他一邊幫她擦乾淚水,急切地保證。

「好了……看到孩子回來應該高興才是呀!」一旁始終沒開口的武騫擔心娘子情緒太過激動,連忙扶著她坐下。

武勁這才發覺爹爹的存在,他努力平穩情緒,看著爹爹為娘親倒了杯茶,小心翼翼地吹涼還冒煙的茶湯,這才驚覺爹爹同樣滿頭飛霜,不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武林盟主。

只是,面對這個帶給他們母子痛苦的男人,他仍無法放開胸懷。

惜娘啜了口茶,順順氣,對武勁伸出瘦得見骨的手,不住地咳了起來,「勁兒……咳咳……」

「娘……」武勁趕緊握住娘親的手想幫她拍背,武騫卻早一步搶先。

他看也不看爹爹一眼,接著在娘親身邊坐下。

「您身子還好嗎?聽說您病了……」

「沒事……」惜娘緊握著兒子的手,朝後頭看了一眼,「是你爹太緊張,還說非要把你帶回來不可……」

武騫撫著娘子的肩膀,溫柔地看著她,「是誰說自己要死了,希望死前能見到兒子一面?」

「我有這麼說過嗎?呵呵……」惜娘瞅了夫君一眼,「可能是說夢話吧!」

「你哦,倒推得一乾二淨,可知道我快被你嚇死了!」武騫顯得心有餘悸。

當時聽到娘子這麼說,他感到無比的恐慌,好似就要失去她。正巧探子查到武勁從小佩帶的「聖之刀」出現在京城,他才丟下生病的娘子上京城尋子。

「好了……這會兒見勁兒回來,我的病都好了!」惜娘拍拍兒子的手,一刻也捨不得放開。

「娘……」武勁撫著娘親的白髮,一臉的不捨,「您的髮……都白了。」

「還不是因為思念兒子過度……」惜娘另一隻手拉住老伴,要他別再替她拍背,「你爹也是呀!」

武勁沒有回應,氣氛頓時凝結。

武騫知道兒子仍不原諒他,也不逼他。「你們娘倆聊聊,我去看你的藥煎好了沒?」

見老伴黯然離去,惜娘只能勸著兒子:「娘知道你還怨著你爹,但當年他不是故意丟下咱們,他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……」

見兒子不回應,她繼續說著:「這幾年,他對你的思念和愧疚不比娘少……」

「孩兒知道。」武勁這才回答,語調十分平靜。

方才瞧見雙親的互動以及娘親依賴的神情,武勁知道娘親根本無法離開爹這輩子都是。當年若硬要阻止兩人復合,娘親恐怕也是終日以淚洗面,今天的狀況可能更糟。

愛過之後,他才能體會出那種相互依存、彼此相繫的感受,正如他和輕憐。

此刻,心中的怨竟不再那麼強烈,他反倒感謝爹爹將他帶回來,才得以見娘親一面。

「給勁兒一點時間,好嗎?」對於那個怨了幾十年的男人,他還不知道怎樣和過往妥協,甚至再喚他一聲「爹」。

「沒關係……」見兒子願意嘗試,惜娘已夠欣慰了,「既然回家了,就多的是機會。勁兒,你該不會很快又要離開娘了吧?」

武勁愣了一下才回答:「不會。」娘親身體這麼弱,他也不放心離開。但他心中卻仍牽掛著另一個纖弱的女人,語氣於是變得不十分明確。

休養了幾天,輕憐總算較為平靜,也很聽話地服用湯藥。只是,她又將自己封閉起來,整天不吭上一聲。

這情景看在燕嬤嬤心裡,只覺一切都回到原點……不,反而變得更糟!於是她又吵著要天機老人想想辦法。

「要解開憐丫頭心裡的結,唯有找回那小子。」天機老人癱在躺椅上抽著水煙,仍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。

「那您就快點去呀!」燕嬤嬤急得在他身邊直跳腳,「我發覺憐丫頭平靜得有些怪異。」

「我去了,誰帶她回到半山?」天機老人在空中吐了好幾個煙圈。

「回半山?」燕嬤嬤根本不懂天機老人打什麼啞謎。

「憐丫頭會這麼聽話想弄好身體,就是一心想回到半山--那個她心裡的家。」他怎不懂這丫頭的心思?想要尋死也得回到那個地方,那兒有她無法割捨的情感和回憶。

「您說……她想回到那兒……然後……尋死?」光說出這兩個字,就足以讓燕嬤嬤膽戰心驚,「那千萬別讓她回去!」

「你以為制止得了?這丫頭就是用爬的,她也會爬上去。」別看她柔柔弱弱的,動不動就掉眼淚,這孩子還是有她執著的一面一這便是她最大的改變。

「那該怎麼辦?要不您趕緊去找回那小子!」燕嬤嬤急如熱鍋上的螞蟻,「只是,咱們不知道那小子的身分,人海茫茫怎麼找呀?」

天機老人用煙斗敲著燕嬤嬤的頭。「你未免太小看師父了吧?」

「哎唷!」儘管頭被敲疼了,燕嬤嬤還是靄出期待的眼神,「您知道他是誰?現在哪裡嗎?」

「那小子叫作武勁,是武騫的兒子,『絕劍山莊』未來的主人,他剛回到山莊探望臥病的娘親……」若非他出動所有關係,哪能在短短幾天內找到這個人,還翻出武家十年前的舊帳?不過,他還是不懂武勁怎會將輕憐一個人丟在半山上,還搞得她心神俱傷。

「師父,還是您厲害!」燕嬤嬤抱著天機老人,就差沒在他臉頰上印上香吻,「那就快點去把那小子找來啊!」

「你說去就去、來就來呀?」天機老人甩開身上的黏皮糖,翻著白眼叨念著,「我真是自找苦吃,不但檢到你這個大麻煩,後頭還跟著一堆小麻煩,忙著幫你們收拾殘局,好像前輩子欠你們似的……」

又開始了!

燕嬤嬤也跟著翻個白眼,一轉身又對天機老人撒嬌著,「因為您是小燕子的貴人,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這些可憐女子的老神仙嘛!」她接著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壺酒來。「瞧,這是金絲那丫頭的爹地命人從羅利國送來的酒,叫作什麼『瓦卡』的……」

「有酒喝嘍?」天機老人眼睛一亮,燕嬤嬤眼睛還沒眨,手上的酒瞬間就落入天機老人手中。

他迫不及待地開瓶,「哇……過癮!暢快!」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大口。

「看吧!這就是好心有好報嘍!」燕嬤嬤乘機灌師父迷湯,「只要您出手幫忙,往後這些孫女、孫女婿不會虧待您的!」

「好啦!真說不過你……」天機老人無奈地揮揮手,跟著又灌了一口酒,「總得等武家的家務事搞定了,才能上門找人吧?」他只怕無法說服武勁,那小子都可以為了恨他爹,狠心十年不見自己的親娘,對於輕憐在他心裡的分量,他實在無法掌握。

果如天機老人所言,輕憐一可以下床,便急著回到半山。

「你這身子怎能待在那種荒郊野嶺呀?」燕嬤嬤苦口婆心勸著。

雖然可以下床了,但那身子骨單薄得一吹就飄走了,山上風那麼大,而且已近冬天,山上肯定下雪了。

輕憐意志卻相當堅決。「那是輕憐的家……」原本失去光彩的眼眸一提到那個充滿回憶的地方,竟閃耀一絲光彩,「我必須守著它,為了他……」

燕嬤嬤當然知道她的心情,卻不得不澆她冷水。「你以為守在那裡,他就會回來嗎?」

輕憐轉頭望著燕嬤嬤,露出虛弱卻肯定的笑容。「即使他永遠不回來,我還是會等下去,直到我死了……」

「你這死、心眼的傻孩子呀!」輕憐的癡情讓燕嬤嬤一陣鼻酸。

「嬤嬤別哭……」輕憐反倒平靜,還伸手為燕嬤嬤拭淚,「輕憐覺得很幸福,能待在與他共有回憶的地方。」

「小燕子,就讓她回去吧!」天機老人進了房,聽到兩人的對話,也贊成讓輕憐回去。「如果憐丫頭待在那邊會開心一點?咱們也別阻擋了!」該來的怎樣也擋不住。

「謝謝爺爺成全。」輕憐差點要對天機老人下跪。

燕嬤嬤趕緊扶起她,仍是一臉的不放心,「不能放你一個人留在那兒,這樣好了,嬤嬤跟你一起回去,也好照顧你。」她真擔心輕憐一個人待在那兒,萬一哪天想不開,眼睛一閉往下跳可便利得很……

輕憐連忙搖頭。「謝謝嬤嬤這麼疼愛輕憐,但我只想一個人靜靜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燕嬤嬤還想勸她,天機老人卻開口了,語氣有著難得的嚴肅,「憐丫頭,要爺爺送你回去沒問題,但你得答應爺爺一件事。」

輕憐點點頭,天機老人繼續說下去,「所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,答應爺爺絕對不可以做傻事,知道嗎?」像被讀出心事,輕憐努力眨去奪眶的淚珠。

她別過頭拭去眼角的淚珠,許久之後才對著天機老人點頭。

「好,這樣爺爺就放心了。」看出她心裡的掙扎,知道輕憐這一點頭代表承諾,天機老人也跟著露出欣慰的表情。

燕嬤嬤卻仍不死心。「還是讓嬤嬤跟你回去,這樣我也較放心……」

「小燕子,你就別攪和了,憐丫頭一點頭,就表示她會好好照顧自己啦!」

輕憐努力壓抑淚水,說不出話來,天機老人忙著替她回答,「而且……你自己的麻煩事才剛開始。」

「我……哪有什麼麻煩事?」燕嬤嬤一副心虛的樣子。

「萬一『那個人』來了,你說該怎麼辦?」天機老人早摸清她的心思。

燕嬤嬤卻回答得理直氣壯。「我這麼隨便就見客的呀?哼!天皇老子來我都不怕!」

天機老人澆她一盆冷水。「萬一他真的是『天皇老子』,你也不見?」這丫頭,連惹到誰都不知道……

「怎……怎麼可能?」燕嬤嬤氣焰頓時弱了許多。

「怯!真不知死活……」天機老人手一揮不想理她,轉身對著失神的輕憐說:「好啦,丫頭,你讓小燕子準備一些禦寒的衣物和乾糧,爺爺這些天就帶你上山。」

「謝謝爺爺。」輕憐感激地緊握天機老人的手,感覺暖烘烘的。

不過,她的心卻跟外頭的天氣一樣,怎樣都溫暖不起來。
作者: wint    時間: 2008-6-27 03:48 PM

第十章

為了讓娘親看清楚自己的樣貌,武勁應武騫的要求刮淨臉上的鬍渣,整個人看來多了幾分俊秀。

雖然換上娘親命人準備的綢衣華服,但他仍堅持挑選黑色紊面衣物,並穿上輕憐親手縫製的靴子。他就是捨不得丟棄這雙作工粗糙的靴子,穿著它,讓他感覺較為踏實。

趁娘親午寢空檔,他獨自走向一旁的花園,腳步顯得沉重。

回到『絕劍山莊』後終日守在娘親身邊,見她身子時好時壞,他心頭的陰霾始終揮之不去。

還有,他極為想念輕憐,好希望她陪在身邊,一起面對可能失去娘親的痛。

思念的同時,他卻無法原諒她的背叛,如同對爹爹的心結尚未解開。

如果她可以幫武騫對自己下藥,往後也可能為任何人背叛自己,他身邊不需要一個吃裡扒外的女人!愛恨同時在心裡拉扯,武勁只覺心煩意亂。

他無心地緊捏著手中的枝葉,幾乎要將身前那棵桂花樹連根拔起,直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。

「那是你娘最愛的桂花樹,從她回到莊裡那一天便親手種下,邊種邊掉淚,說要等她兒子回來那一天,親手為他做桂花糕……」武騫緩緩走近桂花樹,心疼地撫著它。

武勁趕緊縮手,還好桂花樹夠茁壯,只是掉落了幾片葉子。

武騫接著從懷中掏出白帕,摘下一朵朵幸未遭到武勁蹂躪的桂花,將它們包好放進懷裡。

「待會兒放在你娘枕邊,她喜歡這味道。」

父子多年來第一次面對面,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,氣氛頓時變得凝重。

武勁將視線調向遠方,武騫則在一旁的圓凳坐下,沒有離開的打算。

武勁根本不想面對爹親,正想離去之際,武騫開口留住他。「你……別怪輕憐姑娘。」

「這不關你的事!」武勁無禮地駁斥。

原本對輕憐存有的心軟,已因為爹爹的求情快速拋開,武勁自以為是地認為兩人早有預謀。

「我不會對背叛者心軟。」

「輕憐姑娘沒有背叛你,她只是太善良了……」不願見兒子被恨意蒙蔽,武騫連忙說出和輕憐接觸的情形,包括她聽到那段傷心往事時的反應。

「唉!看你如此誤會她,爹很後悔把她拉進來,她是無辜的,只是純粹可憐我這個老人和你娘,最重要的是,她不願你將來後悔呀!」

武勁依舊半信半疑。「你……之前不認識她?還有『馭奴館』的人?」

武騫搖頭。「我本來放棄希望,但聽說你那把『聖之刀』出現在京城,才知道有『馭奴館』這麼一個地方,於是派人打探……」武勁緊繃著臉,心中五味雜陳,但他仍繼續鑽牛角尖。

「不管怎樣,她就是不該幫著外人對付我!」這是他難以跨過的心結,也事關男人的尊嚴。

武騫無奈地搖頭。「你只是不甘心,就像當年你娘選擇和爹回莊,你同樣怨輕憐姑娘出手幫爹,都是因為不甘心罷了!」被說中了心事,武勁緊咬著牙關不發一語。

見兒子似乎有些動搖,武騫繼續說下去。

「但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你……你想想看,如果你執意不肯回家見娘,哪天你娘真的撐不下去,痛苦的會是誰?愛一個人就是不忍心見他受苦……輕憐姑娘就是不忍見你將來痛苦,如同爹不願見你娘受苦,我寧願受病痛煎熬的是我,寧願當年她繼續留在你身邊,或許身子骨還會健康一點……」想起娘子所受的病痛,武騫不禁低頭垂淚。

見爹爹垮下肩膀,完全不如他印象中那個總是攆起一片天的硬漢,武勁看出他對娘親的情感有多深厚,心中那面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高牆跟著一片一片崩落。

娘說得沒錯,爹這些年心裡也不好受……

而造成一家三口分隔兩地,讓爹娘飽受愧疚和思念煎熬的,正是他的固執和任性。

如果他當年能對過往釋懷,這十年來也不用獨自在外漂泊,有家歸不得,娘親現在必然依舊嬌豔如花,爹也不會蒼老得這麼快……

都是他的死硬性子作祟!

武勁頓時覺悟了,他緩緩走近武騫,抬起手放開緊握的拳頭,接著拍向老人顫抖的肩頭,輕輕喊了聲:「爹……」

武騫身體一僵,緩緩抬起頭,不忌諱讓兒子見到自己的脆弱。「勁兒……」

「爹,是勁兒不懂事,這些年讓您和娘受苦了……」武勁承認自己的錯誤,並希望這悔悟不會太晚。

武騫激動地起身攬住比他高上一些的兒子,不斷拍著他的背。「好……好……爹的好兒子……」

武勁抱住他曾以為像天一般高的爹爹,不斷眨去悔恨的淚水。「請您原諒勁兒的任性……」

「是爹的錯,讓你們母子受苦了……」正當父子倆搶著將過錯往身上攬的同時,天外忽然飛來一道洪亮的聲音。

「雖然你們父子大和解令人感動,但老傢伙不得不打斷兩位……」

武家父子連忙收起淚水,警戒地望著聲音出處,同時展開防禦的架式。

『絕劍山莊』戒備森嚴,能輕易闖過守衛又不讓兩人察覺,來者武功修為必然在兩人之上,不得不防。

天機老人卻冷不防地現身在兩人身後。「唉!這下你們一家解開了心結,可憐我家憐丫頭多事背了黑鍋,將自己搞得不成人形……」兩人猛然轉身,只見一個白髮鶴顏的老翁自顧自地蹲在樹旁抽著水煙。

武勁立即猜出老者的身分。「您是……輕憐的爺爺?」

天機老人傭懶地吐出煙圈。「就快不是嘍!」

「前輩此話怎說?」武勁上前一步,急切問著。

「人死了,還會叫爺爺嗎?」天機老人瞄了他一眼,繼續抽著水煙,「怎麼?不是說憐丫頭背叛了你,不顧她的死活嗎?」

「誰死了?憐兒她……」武勁心頭一震,趕緊在天機老人身邊蹲下,「憐兒怎麼了?」

天機老人焰指一算,淡然說著:「嗯,你現在回到山上,剛好替她收屍,省得屍首被禿鷹啃得只剩骨頭。」

「不……不會的……」武勁一聽跌坐地上,感覺全身氣力都被抽幹,「憐兒……不會的……我不相信……」

方才打開心結的同時,他也想通了,本想等娘親好點再回半山接輕憐,卻聽到這令他心魂俱裂的訊息。

「不信的話,自己不會去看看?」天機老人無奈地搖頭,「你不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嗎?」這傻小子,若不讓他嘗嘗苦頭,怎對得起憐丫頭,還有那來不及出生的小曾孫?

武勁掙扎著起身,卻一陣腳軟,武騫趕緊幫著扶起兒子。

「爹……」武勁無助地望著爹,又望向屋裡,武騫馬上會意。

「你先回去吧,你娘那邊我會看著。」

「我……我會將憐兒……帶回家給娘看……」武勁仍抱著一絲希望,卻說得極為慌亂。

「我看帶回屍首比較快吧?如果你可憐那孩子,就讓她入武家的族譜吧!」天機老人在一旁說著風涼話。

武勁不想理會他的話,否則他真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。他趕緊定下心運氣調息,接著腳一點地,飛快地消失在空中。

武騫擔憂地望著兒子的背影,一方面不敢怠慢天機老人。「敢問前輩怎麼稱呼?您大老遠跑這趟指點小兒,晚輩心裡感激不盡。」他猜出天機老人只想嚇唬兒子,卻衷心感謝他的出現。

「呵呵,不愧是武林盟主,氣度和胸襟比那小子強多了……」天機老人一躍起身,「我是憐丫頭的天機爺爺,一直住在天山……」

武騫一聽瞪大雙眸。「敢問前輩是否便是人稱『天山童老』的天機前輩?」若眼前的老人真是傳聞中的化外高人,現在該有百歲的年紀了。

「呵呵,好說、好說……」總算遇到識貨之人囉!天機老人笑得好開心,臉頰頓時紅咚咚的。

「晚輩武騫拜見天機前輩。」今生有幸遇上傳說中的高人,令武騫喜出望外,卻也擔心兒子的安危。「希望前輩別跟小兒計較……」

「好說、好說,這一切都是憐丫頭命中註定,怨不得任何人。」天機老人不怪武勁,他前來的目的是為了撮合這對愛侶,「不過,武盟主該準備辦喜事,娶兒媳婦嘍!還可以幫夫人衝衝喜呐!」

武騫鬆了一口氣。「謝謝前輩金口,既然遠道而來,不如在寒舍多待些時日,晚輩藏了不少好酒,還有西域來的葡萄酒……」聽聞「天山童老」嗜杯中物,武騫忙著獻寶。

「好,咱們一起喝個痛快!」聽說有好酒喝,天機老人心中大喜,跟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,「這個先讓武夫人吃了,才有精神喝媳婦茶、抱孫子。」

只要有酒喝,什麼事都好辦!這武盟主挺上道的,他也不能小氣。

「謝前輩。」武騫接過瓷瓶,感激得差點流下淚來。

聽聞「天山童老」擅長醫術,尤其煉得不少神丹妙藥,多少人不畏險阻上山求藥,如今卻讓他老人家親自送藥上門,看來娘子的瘋疾有救了。

「好啦,老傢伙肚裡的酒蟲又在鬧了,快去拿酒來!」天機老人不耐煩地催促。

「是的,前輩請稍候。」武騫忙著吩咐下人。

天機老人悠哉地吸口水煙,等著好酒好菜上桌。

嗯!小燕子說得沒錯,多了一些有頭有臉的孫女婿,以後他還怕沒好酒喝嗎?呵呵……

半山飄起了細雪,連瀑布都結了冰。

輕憐身上披著燕嬤嬤準備的毛裘披肩,慢慢走向崖邊。她靜靜佇立雪中,眼神望向一片雪白蒼茫。

如果這麼跳下去,就不必受思念之苦以及等待的煎熬,一切都會恢復平靜吧?她握緊手中的木簪,悠悠地想著。

原以為她可以等上一輩子,獨自守護這個家,但才過十天,她已經無法忍受相思的煎熬。

這裡到處都有他的氣味、他的影子……她相信自己終會發狂,因為過度想念以及愧疚。

想到失去的小生命,她便難以抑制地掉淚,手撫著小腹,那裡發出令她窒息的空虛。

她想隨著孩子而去,這樣就不會那麼痛苦,但她已經答應了天機爺爺,她不能失信,正如當初答應勁哥的爹,怎樣也得實踐承諾。

但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呀……

輕憐仰頭望著愈下愈沉重的雪花,任由冰冷覆蓋著臉頰,隨著淚水融化,滴濕了雙鬢。

此時手中的簪子不慎滑落,輕憐慌亂地蹲下身在雪地中摸索著。「我的簪子……」她伸手摸索著,卻不見簪子落向何處,急得淚水掉得更凶。

那是她的命,她不能失去它……

「我的簪子……」雪下得愈來愈大,很快淹沒眼前一切,也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
她心裡愈慌愈找不著,只能在雪地裡胡亂摸索,顧不得雙手凍得失去知覺,更沒注意走近的身影。

武勁悄悄蹲下身,拾起掉落在草叢裡、只露出一角的木簪,輕輕拍去上頭的雪花。

望著背對著他慌亂摸索的身影,他努力咽下心頭的酸楚,極盡溫柔地喚了聲:「憐兒……」

輕憐身子一僵,接著緩緩轉過身,難以置信的臉上一片濕濡,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雪花融化的水滴。

她怔怔望著隔著雪幕的模糊身影,腦中一片空白。

武勁遞出拾到的簪子,輕憐眼中只看得到最在乎的寶貝,一把搶了過去,如獲至寶地貼在臉頰上。

「還好……還好……」她喃喃說著,跟著流下欣喜的淚水。

「憐兒?」見她似乎只瞧見那支簪子,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,不尋常的模樣讓武勁感到心慌。

他試著再唉一次,「憐兒……我回來了!」

輕憐這才回神,將眼前的身影看清楚。「勁哥?」她囈語般地說出這個魂縈夢繫的名字。

武勁已剔除鬍渣,身上的穿著也不太一樣,只讓她覺得陌生。

「是呀,是你的勁哥,你認不得我了嗎?」她眼中的遲疑令他懊惱不已,後悔自己不該刮去鬍渣,「你的勁哥回來了呀!」見她兩頰凹陷,眼眸無神地望著自己,武勁不禁紅了眼眶。

她真是他的憐兒嗎?究竟什麼折磨著她到這等地步?是他的絕情嗎?答案肯定得令他心痛。

輕憐猶如身處五里迷霧中,一切都那麼地不真實,包括他過於溫柔的眼神,那和昏迷前的忿恨有著極大的差別,更令她迷惑。

「你……是回來……懲罰我的嗎?」她不禁退縮了。

武勁搖搖頭,她臉上的驚懼和飄忽的聲調讓他好不安。

「我回來是想帶你回『絕劍山莊』,讓你見見我娘。」他緩緩伸出手,聲調異常地溫柔。

輕憐沒回應,只是怯怯地問:「你……原諒我了嗎?」

「該求得原諒的是我……你能原諒我嗎?」武勁害怕她又封閉自己,甚至如天機老人所說的想不開。

況且她離崖邊那麼近,看得他膽戰心驚,一直提氣準備隨時教人。

他會這麼說完全出乎輕憐意料之外,她很想奔向他開敞的雙臂,但眼前這一步像是深不可測的鴻溝,令她無法跨越。

「不……我……」她後退一步跌坐雪地上,渾然忘了身後即是萬丈懸崖。

武勁急得冒冷汗,他想衝上前抓住她,卻又怕嚇到她,因她看來有些恍神,他只能繼續哄著。

「來,咱們回屋裡去,明兒個你和我一起回去見爹娘,他們都想看看你……爹已經告訴我所有的事,我也想通了,你這麼做都是為了我,讓我不會抱憾終生,我很高興你這麼做……」武勁對她敞開雙手,眼裡滿是柔情和感動。

輕憐非但沒有奔向他懷裡,身子反而往後挪動,淚水流得更凶。

「來不及了……沒了……」他原諒她的背叛,但她卻無法原諒自己的粗心大意,他的溫柔只讓她更愧疚。

武勁跟著朝她身邊挪去,愛憐地為她拂去髮上的雪花,還有令他揪心的淚珠。「有什麼事進屋再說,好嗎?」

他正想抱起她,輕憐卻抓著他的手臂淒聲說著:「沒了……是我的錯啊……」

「憐兒,別這樣……」他不懂她說些什麼,她的狂亂似是心中承載極大的傷痛。

輕憐卻猛搖頭,激動地哭喊著:「沒了……孩子沒了……我甚至……不知道它的存在……我是個沒用的娘……守不住自己的孩子呀……啊啊……」等到心愛的人回來,但失去的孩子怎樣也回不來,她的心就像被割走了一塊肉,再也無法完整。

武勁身子一僵,終於瞭解她心裡藏著多少的痛苦。他將哭號不止的她攬入懷裡,感覺心如刀割般地疼痛。

孩子……他們曾有個孩子……都怪他沒有好好保護他,該自責的是他,不是她!

「那天……你走後……我一直流血……好多血……」輕憐在他懷裡哭號著,「然後……孩子……沒了……」

武勁仰著頭緊閉著雙眼,淚水從眼角不斷滑落,為流逝的生命感到心痛,更為懷中的愛人。

「別哭……沒事……沒事了……勁哥在這兒……」他忍住不哭出聲,不願加深她的愧疚,「我不會再離開你……」感受他的身體猛烈顫動、輕憐知道他也和她一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,慢慢止住了哭聲。

從他懷中探出頭,見他隱忍地悲泣,她內心的愧疚更是無以復加。

「對不起,我沒能守住我們的孩子。」

武勁不願她繼續自責下去,趕緊擦乾眼淚,急切地撫慰她。「我不准你這麼說!若要追究責任,該說抱歉的人是我,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和孩子……」他深吸一口氣,努力不讓淚水再次泛流。

捧起不及巴掌大的臉頰,將額頭貼近她的,深情地望著她。

「就當這孩子和我們無緣,別再悲傷了好嗎?現在我想通了,太過沉溺於過往的傷痛,會讓我們忽略了到來的新希望……因為我的固執,讓爹娘和自己痛苦了十年,我不希望犯同樣的錯誤,我們還會有孩子,更多的孩子,接下來的十年、二十年,甚至一輩子,我都希望和你手牽手,一家人開開心心地過下去……」他說得真切且真情,像是快速的止痛劑,讓她心中的創傷奇蹟似地痊癒了一大半,也將她從自怨自艾中拉了出來。

雪花慢慢淡去,輕憐的心也跟著清明。

沒錯,她不願見他一輩子活在悔恨中,寧願背負背叛的罪名,但他何嘗希望見到她陷入同樣的哀愁?

這種為對方著想、希望對方快樂的真心,正是愛的本質,也是她最期待獲得的回報呀!

「勁哥……」她伸出手為他拭淚,同樣捧著他的臉頰,深情如他。「對……我們還會有孩子……生好多孩子……一家人開心地生活……」

「憐兒……我的憐兒……」武勁再也忍不住地將她抱個滿懷,「我愛你……好愛你呀!」

「憐兒也愛你!好愛好愛……」輕憐感動地望著天空,原本無神的眼瞳閃耀著幸福的光彩。

此時雪停了,她心中的迷霧也散了。她相信只要有他在身邊,自己終究會忘掉失去孩子的傷痛。

陽光悄悄地露臉,武勁卻感覺懷中身子的冰冷,他趕緊起身一把抱住輕盈的嬌軀,臉上隨即露出抱怨的表情。「瞧你瘦的……知道我有多、心疼嗎?」

輕憐攬住他的頸子,露出虛弱的笑容。「這樣你以後才會多疼惜憐兒!」

「這是當然的,你的名字生來就是讓人憐,、讓人疼的……」武勁臉頰貼著她的,愛憐地磨贈著,一邊往竹屋走去。

尾聲

京畿外偏遠的小村落中,樸實的瓦屋前,一名婦人忙著曬乾切成一條條的蘿蔔。

「娘……」屋裡跑出一名十多歲的少年,手中還端著一碗茶水,「您先喝口水休息一下,我來幫您的忙!」

「好孩子……好……」婦人接過茶碗,捶捶酸疼的腰,在一旁的矮凳坐下,「夫子所教的課業都跟得上嗎?」

「當然嘍!夫子還誇我,薦舉我去參加鄉試呐!」少年露出得意的笑容,婦人卻臉色一黯,喃喃地說著:

「只希望你能求得功名,將來為你大姊贖身……」說著,老婦跟著紅了眼眶。

「娘……您又在想大姊了?」少年放下手邊的活兒,趕忙安慰娘親。

「當年要不是你爹突然死了,你又生著病,娘說什麼也不會賣掉你大姊!但若沒有那筆賣身的錢,你也活不到今天……」老婦愈說愈傷心,「所以你要努力求功名,總有一天要找回你大姊,娘對她虧欠太多了……」

「孩兒知道,您就別傷心了……」少年一見娘親哭,也跟著掉淚。

打從他懂事起,娘親便不斷耳提面命,要他記得自己的命是賣掉姊姊換來的,他說什麼也不敢忘記。

「好孩子……」婦人抱著兒子,兩人相擁而泣,全然沒有發現自家屋頂上站著一雙男女。

「不相認嗎?」武勁緊摟著娘子,輕聲問著。

輕憐擦乾淚水,撫著圓滾滾的肚皮對他露出寬心的笑容。「不用了……」知道娘親不是故意拋棄自己,至今還想著她,輕憐心中頓覺豁然開朗。

武勁還是有些不放心。「真的不用嗎?我們可以將岳母和小舅子接來『絕劍山莊』,你們可以一家團聚。」他知道輕憐心中始終有個結,尤其有了身孕以後,她常望著遠方發呆。

武勁想起她曾說起想見娘親的事,於是藉機跑了一趟『馭奴館』。從燕嬤嬤口中探聽當年她被賣身的情形,才派出探子找到她娘。

「我知道你有這個心意,但不用了……」知道弟弟會好好孝順娘親,她也就放心了。如果此刻硬要相認,娘親和弟弟必定對她有所虧欠,心裡總會有疙瘩,還是不要打擾他們的平靜。

「有緣再相聚吧!」總有一天會的……

「以後隨時想看你娘和弟弟,我再帶你過來。」武勁很高興能為她了了一樁心願,也尊重娘子的決定。

輕憐不禁對夫君露出滿足的笑容。「我現在有爹、娘、燕嬤嬤還有天機爺爺疼我,已經很幸福了!」

武勁的表情有些吃味。「只有他們疼你嗎?」

輕憐知道他有多愛吃醋,趕緊在夫君臉頰上輕啄一下,身子更貼近地依偎在他懷裡,以甜膩軟綿的語調說:「但只有勁哥的疼惜,讓憐兒覺得此生無憾……」

【全書完】
作者: 猴多多    時間: 2008-6-28 12:41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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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top75420    時間: 2008-6-28 09:46 PM

好看吶…女主角還真是膽小…不過到後來變得蠻堅強的哦…
好好奇那個燕嬤嬤的身份哦…
作者: kusoway    時間: 2008-6-28 11:00 PM

不錯看喔~
不過看到這種膽小如鼠的女主角還蠻好笑的
作者: carmen1125    時間: 2008-6-28 11:44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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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gi822tw    時間: 2008-6-29 01:55 A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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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p33123    時間: 2008-6-29 02:41 A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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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lindy1728    時間: 2008-6-29 01:40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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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makiyohsu    時間: 2008-6-29 02:53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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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六小魚    時間: 2008-6-29 03:11 PM

千萬要記得  如果遇到熊  千萬不要裝死  拼命的逃最重要
不然他會覺得剛好省得麻煩  就直接把你給粗下肚子去唷!!
作者: tina840209    時間: 2008-6-29 03:49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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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u45p16    時間: 2008-6-29 05:19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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